我当初派出去寻狱卒的人已经回来,可结果不好。三个狱卒,一个上半年上山采药失足摔死了;另一个因为赌博把家产输光,就去参军,结果战死了;最后一个搬走了,至今找不到人迁居到哪。
得知这个坏结果,我沉默了一下午。
最终我想明白了,无论太子说的话是真是假,这件事都这样过去了,我不能去问林重檀。如果是真的,那我就是在揭他伤口。
反正我爱的是他的人,他就算真被欺辱了,我还是爱他的。
但这件事,也越发我坚定自己为林重檀翻案的心,只是翻案之事并不容易。
据说那位陈姑娘因神志不清,被送到郊外的尼姑庵修身养性。我身为外男,不能进入尼姑庵。虽我是九皇子,可我也不能随便召见一个臣子之女。
此事变得棘手,我一时想不到好法子,就想着跟林重檀先见面商量,他聪慧,也许能知道该怎么办。
只是庄贵妃再一次拦住我出宫的路,从羲,你要去哪?
母妃,儿臣准备出宫拜访师父,儿臣回来这些天,还没有好好跟师父说说话。我找了个不算借口的借口,因为我的确准备先去见国师,再去见林重檀。
在我们返京当日,我就让宋楠送彩翁回天极宫去了。
天寒地冻的,外面路都结冰了,国师知你孝顺体贴,你待开春就再去拜访,他也不会怪你。
我摇头道:虽师父不会怪我,可我心里却会为了失礼而过意不去,我在天极宫那几年,师父对我很好,后来我能打赢胜战,也是多亏师父。我这次特意从北国带了些礼品,准备送给师父。母妃,你就让我去吧,我今日穿着貂裘,冷不到的。
我说话,又故意撒娇地对庄贵妃笑,希望她能放我走,她却将话题岔开,从羲,母妃要去伺候你父皇喝药了,你跟母妃一起过去,你父皇这两日身体又差了些。
这话让我无法再坚持要出宫,而哪知道等我到了皇上那里,却发现今日不是过来伺候皇上喝药的,而是给我物色王妃和侧王妃的。
皇上已经给我拟定封号祺,开春后行封王大礼。
看着摆了满地的画卷,我忍不住对正在给我选王妃的皇上和庄贵妃说:父皇,母妃,儿臣还不想成亲。
皇上还未开口,庄贵妃先用看小孩子调皮的眼神望着我,说什么胡话,你如今不小了,是时候成亲了,你上头几个哥哥可是孩儿都有好几个。
她又指着眼前的一幅画卷,陛下,臣妾觉得这个还不错,相貌清丽,平日喜欢看书,跟从羲能有话说。
皇上沉吟道:出身低了些。
那就纳为侧王妃,可行?
我看他们似乎都要给我敲定婚约了,我咬了下牙,父皇,母妃,儿臣、儿臣不喜欢女子!
殿内鸦默雀静。
我现在不能说自己还想跟着国师修行这种话,因为我有了林重檀,也也犯了色戒。
我闷着头,其实儿臣喜欢的是男子,所以儿臣不会也不能跟女子成亲。
这回殿内更安静了,我不敢抬头,因为我这种行为十分出格,恐怕放天下也找不出多少个。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先开的口,你这话可是认真的?
皇上首次对我语气这么严肃,我登时跪在地上,是,是认真的,儿臣
我的话没能说完。
陛下怎么对从羲那么凶?他自幼体弱,陛下万一吓到他怎么办?庄贵妃想打圆场,可皇上并不准备就这样揭开。
从羲,朕再问你一遍,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女子?
我缓缓抬起头,迎上皇上不厉而威的目光。至于旁边庄贵妃对我使的眼色,我权当没看见,儿臣所言没有一字是假的,儿臣千真万确不喜欢女子。父皇若要儿臣与女子成亲,则是让儿臣当令人唾弃的负心汉。
皇上久浸淫权势,掌皇权多年,他的目光还是让我手脚发软,但我明白自己绝不能退缩。
哪怕是为了皇位,你都不愿意娶妻生子?皇上近一步逼问我,目光凛然,如雄狮焉。
不愿。我答。
庄贵妃已经不敢开口,她只能为难地看看皇上,又看看我,面上心疼且焦急。
皇上像是被我气坏了,怒目圆睁,胸膛不断起伏,继而大掌在轮椅扶手上重重一拍,滚出去!
回到华阳宫,我本以为庄贵妃会说我忤逆不孝,或说我旁的,但她什么都没说,只问我饿不饿。
母妃,你不生我气吗?我不由地问她,我想她要是打我,骂我,我心里都能好过些。
庄贵妃笑着摇摇头,哪有当娘生孩子气的,纵使再气,过几日都好了。好啦,你先回殿换衣服,待会准备用膳。
我也以为皇上会生我气很久,甚至革除我的身份,将我贬为平民,可他居然第二日就把我叫了过去。除了我,还有一脸尴尬笑的户部侍郎。
你跟孙爱卿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让他去物色,挑选好的。皇上仿佛一夜没合眼,眼中血丝明显,说这话的时候,他长吁短叹,不像个帝王,倒像个平常人家的父亲。
我实在没想到皇上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们是皇家,万民都盯着的地方。一旦我与男子成亲,无意是昭告天下,世人都可以打破习俗,与同性成亲拜堂。
父皇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皇上沉下脸,但有句话朕必须说在前面,与你成亲的男子必须要让朕和你母妃都满意。
糟糕,我不确定他们是否能满意林重檀。
然而还有一件糟糕的事,因为我还没给林重檀翻案,只能先硬着头皮跟户部侍郎说了几点要求。
头一条就是对方必须也只喜欢男子,后面几种我是按着林重檀讲的,比如才学高,相貌佳,肤白等等。
回京第八日,我总算找到机会离宫,是皇上让我去拜访国师。这回庄贵妃也没法再拦我,只能叮嘱我早些回来。
我先去了一趟天极宫,再去的林重檀下榻的客栈。
因下雪,路途难走,加上冬日又黑得早,我到客栈时已经入夜。
我在一楼见到了娄川,他人呢?
娄川指了指楼上,楼上最南的房间。
他这几日心情如何?
娄川想了好久,回我:挺好的。
我安心不少,叫钮喜给娄川一个钱袋,里面有金裸子,娄川,这几日辛苦你照拂他,你今日休息会,去吃吃酒暖暖身子。
然后,我留钮喜他们在一楼,独自去了二楼。
客栈被我包下来了,并无旁人。
我在二楼最南的房间站了一会,才鼓起勇气敲门。不知为何,我总有些心虚。
谁?里面传来林重檀的声音。
我清了下嗓子,是我。
片刻,我才听到林重檀的下一句,门没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