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屿说:你们聊吧,我去找卫教授。
余归池敲了敲玻璃,紫色的鱼尾随声而动,缩回屋子里。
他四处乱望了望,没有秦屿的踪影,于是朝着水箱喊:阿紫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紫才游出来。他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大哭了一场。
呜啊啊啊阿紫贴在水箱前,急切地吐出一串泡泡。
余归池有点懵。
阿紫把泡泡们戳破,情绪也跟着稳定下来,小红走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他生病了
说着又要哭。
小红应该是去世的那条人鱼。
余归池安慰他:小红去另一片大海里,那里没人欺负他。
你也会去那吗?阿紫抽噎着问。
会啊。余归池毫不犹豫地回答,人鱼最后的归宿都是大海。
林宿说我以后不会去大海,他挖一片小池塘养我,我以后就在那里待一辈子。提到这个人,阿紫说话的语调都软了下来,尾鳍小幅度地扭动。
小孩的情绪都变得很快,尤其是早恋的小孩。
你是条海鱼,不是淡水鱼。余归池有种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池塘对你来说太小了。
阿紫固执地辩驳:不小,可以养下我。
那记得让他往池塘里灌海水。
阿紫不满地说:林宿不是傻子!
提到林宿,阿紫就像一个话匣子,一会林宿长一会林宿短,把他的优缺点给余归池说了个遍。
余归池笑着回应,心里已经泛起了倦意,甚至想让秦屿快点回来把自己推走。
秦屿心有灵犀般地在这时回来,阿紫见到他,立马投来崇拜的眼神,秦老师好。
你好呀。秦屿扯出笑容,我和他先回家了,改天在再找你玩。
秦老师再见!阿紫鱼尾挺得倍直,郑重地和秦屿告别。
看来这个人在人鱼心中地位不低。
余归池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股哀怨。
凭什么秦屿这么受人鱼欢迎。
他越想越气。
走出研究所,秦屿压着的眉头才得到片刻舒缓片刻。
那条人鱼离开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秦屿掏出一张照片让余归池看。
照片中的红发的人鱼笑得格外灿烂,鱼尾上布满了暗红色的伤痕。可想而知,他之前被欺负得有多惨。
这是他走之前要求研究员拍的。他还说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秦屿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谢谢秦老师的照顾,我要回大海了。
他见余归池不理自己带着怨气小声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的话不符合他的身份,余归池不禁偏头看他。
人鱼是可爱的生物,他走了我们都很难过。秦屿以为他在为同类哀伤,眉宇再次压下来,没能治好他确实有我的责任。
这句话余归池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秦屿叹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默默地推着余归池往回走,还把手当他面前为他遮太阳。
余归池仰起头,盯着秦屿削瘦的下颚,抬手戳他的掌心。
手掌蜷起来,阳光从指缝漏出来刺的余归池眯起了眼,于是乎手掌又张平了。
余归池又戳上去。
秦屿停下,握住他的手放在轮椅扶手上,摁了一个按钮,弹出来一个带子缠在余归池的手上。
处理完这只手,秦屿去捉另一只,余归池把手背到身后,紧张地握成拳。
秦屿压迫的声音传来:记得我昨晚说了什么吗?
余归池下意识地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秦屿质问他:知道还闹?
不闹,不闹。余归池好声好气地认错。
第8章
◎要减肥。◎
秦屿说:乖一点。
余归池老老实实地收敛了自己的小动作,乖了一路。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细腻的雨丝从车窗上淌下来,车内的空气随雨势变得稀薄。
余归池打开车窗,车窗刚降下去一条缝,便又升了起来。
他望向秦屿。
这段路很难走,秦屿正从容地操纵方向盘拐了个弯,抽空回他:雨会飘进来。
拐了几个弯后,余归池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沉沉的,难以名状的恶心堵在喉咙处,出口气都得几经波折。
晕车了吗?秦屿减慢车速,使车开得平稳一些。
余归池哼闷一声,皱起了眉。
秦屿把车停在路边。
余归池的鱼尾蜷缩着,有安全带的束缚缩不成鱼球,他只好卷着鱼尾把身子压在椅子上。
秦屿翻出晕车药,拧开一瓶水,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恶心扼在喉头,引的他全身难受,余归池抬了抬眼,迷迷糊糊中看见秦屿担忧的脸,如提线木偶一般抬起手,接过他手里的药。
有事不要憋在心里。秦屿说,每次你一有心事坐车时就会晕车。
余归池疑惑地抬眼,想问你怎么知道。
晕车药见效很快,余归池积压着的恶心感全部消散了。
我接着开了。秦屿的手不经意地滑过他的指尖,踩下油门。
触碰虽只有一瞬间,余归池却觉得自己把他手指间的脉络都感受得明明白白。
秦屿一丝不苟地开着车,阳光描绘着他刀削般的脸庞。
只是这样望着,余归池的心里便生出百般滋味。奇奇怪怪的感觉搅在一起,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作何感想。
总结的这个场景过于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到家后,布谷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大惊喜。
它的前爪和嘴上都是泥,没有沾泥的毛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地垂下来。
见他们回来了,布谷兴奋地摇起尾巴,带起的泥点子飞溅。
秦屿用脚挡住扑过来的布谷。
虽然挡住了,余归池的尾鳍还是溅到了泥。
余归池在心里狂叫,抬起自己的尾鳍,深吸一口气后痛心地闭上眼。
秦屿无奈扶额:我带你们洗澡。
除了布诺,这个家就没有让他省心的生物。
花园中央有水泵,秦屿接上管子,先给看不出狗样的布谷冲去身上的泥。
余归池拧开一旁的水龙头,小心翼翼地洗自己的尾鳍。
他的尾鳍晶莹剔透地反射着日光,幽蓝色的鳞片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湛蓝的碎光。
布谷洗澡很乖,老实地任秦屿揉搓。余归池拄着下巴和布谷对视,转了转眼珠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他朝布谷眨眼,布谷也跟着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
很好,余归池心想。
布谷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余归池只是动了动手指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它靠到秦屿的腿边,疯狂甩自己的毛。
水花飞溅,秦屿黑了脸。
布谷你老实点!被溅了一身水的秦屿吓唬它,再乱动就把你的毛剃了。
不许。余归池站出来主持公道。
布谷见风使舵跑到他身边。
秦屿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朝窃喜的余归池说:厨房有刮鱼鳞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