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下午,你们准备好就去做。余归池说。
转移人鱼的再生能力目前已知的办法只有一种,把氛化酶注入体内。
氛化酶对生存环境极为敏感,一旦脱离人鱼的细胞便会迅速失活。
手术过程很艰辛,秦屿的手都是抖的,一方面是因为过于紧张,另一方面是因为躺在手术床上的是余归池。
他轻轻挑起余归池的鱼鳞,取出软组织,光是这个过程他被磨得只剩下了半条命。
痛苦的记忆被扒出来,每一次动刀他都恐慌至极。
时间仿佛又倒回去年初冬,他的慌张一如既往,余归池却判若两人,也许是鱼。
秦屿是卫度最优秀的学生,能力斐然,尽管研究所里的研究人员都是各个高校顶尖的学生也要对他喊上一句秦老师。
他有着如此殊荣,如今站在这里心里还是没有底。余归池的情况特殊,即使是卫度也没有那股游刃有余的娴熟。
好在手术没有什么差错,收集的氛化酶放在组织液里,随时都有可能失活,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地进行下一场手术。
本想着让林宿来安慰阿紫,但阿紫却异常平静,也格外配合。
两场手术进行得格外顺利。
秦屿随手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看了看时间,余归池快醒了。
他在门外悄悄看了一眼便走了。他不能像以前一样守在余归池的床边,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和卫度还有其他研究人员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还原阿紫的基因。
面前一片混沌,像盘古刚创世时,除了海就是天。
余归池打量着周围,海水涨到他的底部,熟悉的潮湿感涌上心头,他这才低头去看,鱼尾变成了双腿。
他一时有些惊讶,加上眼前的环境过于诡异,他觉得这是回家的前兆。
就在他欣喜之时,一群人鱼跃出水面,如木偶般扭动身躯,没有瞳孔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余归池,露出尖锐的獠牙。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猎物就在眼前。
身为猎物的余归池觉得这些人鱼下一秒便会张开血盆大口朝自己袭来。他拼命地往前跑,他脚下塌过的沙石变成了汪洋一片。
不光是人鱼在追他,大海也在追他。
水越来越多,强大的阻力让余归池迈不动步子,凶猛的人鱼近在咫尺。
逃不掉了,他对自己说。
人鱼们接二连三地扑上来,撕咬着他的双腿。奇怪的是,余归池感觉不到疼痛。
当他鼓起勇气低头看去,那些人鱼已经化为了白骨,他的双腿已经血迹斑驳。
腿上的牙印正在渗血,余归池检查了一下伤势,小腹的伤口最深,甚至能看见里面的器官。
虽然是自己身上的伤口他还是没忍住干呕了半天。
等再回过神,伤口处长出了蓝色的鱼鳞,并向四周蔓延,他的腿又要变成鱼尾了。
余归池觉得有点可笑,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他第一次见这种反人类的现象,竟觉得有点新奇。鱼鳞蜿蜒着往上覆盖,等长到小腹时突然停下。
然后,他看着深色鱼鳞的从烂成一团的组织中冒出,接触到其他的鱼鳞是便合为一体,就这样,伤势最重的小腹被深色的鱼鳞覆盖。
余归池伸手去摸,是熟悉的感觉。
他似乎懂了一些,较浅的伤口长出的鱼鳞是蓝色的,不可愈合的伤口长出的鱼鳞是深色的,坚硬的,就像一个保护罩,保护着这片饱经摧残组织。
所以说,他根本没有胎记,这是严重创伤后的伤疤。
人鱼休眠是因为陷入了极度痛苦的状态。余归池猜测,他因为严重创伤进入休眠,醒来后忘了痛苦,只以为这是与众不同的胎记。
究竟是怎样的创伤才能让他极度痛苦。
他被绑在实验台上,铁链子固定着他的鱼尾,大量的麻醉药物注入体内。随着斧子的落下,他硬生生地疼醒了,鲜血四溅,研究员白色的大褂红了一半。接下来的一幕他永生难忘,他看见自己的鱼尾脱离了身体,不停地蹦起,世界也由此割裂开来。
这是书中描写的情节,余归池历历在目。
难道他已经被砍去了鱼尾?
他的心跳的飞快,仿佛要穿破胸膛。
四周的海水瞬间消散,树木从萌芽长到参天高度只在一瞬,铺满沙石地地面变得平整。
不过几秒,余归池已经站在交错蜿蜒的马路中心了。
来往的车辆像刹不住闸一样飞奔,却又巧妙地绕过他,他再次低下头,鱼尾变成了双腿。
空旷的马路不见一人,余归池惊慌失措地眼神扫来扫去。他突然心慌,总觉得下一秒会有灾难发生。
一辆装在着货物的大卡车停在了三米开外,余归池预感到了什么,腿却像被粘住一样,怎么也挪不开。
卡车猛然加速,径直撞余归池,他来不及躲避,瞳孔不停晃动。
和刚才一样,他仍旧没感觉到疼,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有点点亮光在黑暗中跃动,并逐渐变大变亮。
醒了呀。
他听见秦屿叫他。
阿紫的情况好很多了,基因还原还需要点时间,依阿紫的状态来看他肯定能撑到那时。秦屿见他醒了立马告诉他这些好消息。
余归池缓慢地转动视线,声音有点哑:秦屿,我腹部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第32章
◎秦屿明显地怔住了,余归池一直看着他,眼神像非要得到个答案才罢休。
屋里一片寂静,只剩他们◎
秦屿明显地怔住了,余归池一直看着他,眼神像非要得到个答案才罢休。
屋里一片寂静,只剩他们的呼吸声在回荡。而秦屿连呼吸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我刚才做了个梦。余归池用闲聊的口吻说,我梦见那么多人鱼追着我咬,咬到血肉模糊,小腹开裂,然后那里长出了鱼鳞。
他指着小腹的深色鱼鳞,你看这里,是不是很像受伤后结的痂?
秦屿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眼神随着余归池的动作转来转去,各种情绪流淌进五脏六腑。
过了半晌,在余归池冰冷刺骨的眼神下,滚动的情绪刹不住了,他扯着极近失声的嗓子说:等把阿紫治好了,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余归池已经不再是一条心思单纯只想保命的人鱼了,即使自己不说,余归池肯定也会猜出个大概,这一点秦屿心知肚明。
你说的,余归池有点傲气地回答,别骗我。
我不骗你。
等那些残酷的往事揭开,他是否能坦然接受,这是一件困扰了秦屿无数个日夜的难题。
你去忙吧,别守着我了。余归池说。
秦屿眸光微动,抬脚准备起身,眼神又落在余归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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