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开头是一辆大货车加速驶来,结尾是一片黑暗。
寂静的车内只有余归池紊乱的呼吸声在回荡。
秦屿把车拐了个弯,语气自然地解释:刚才走过了,从这个路口走出去就快到家了。
余归池的脑海还处在一片混沌的状态,直到秦屿把车停在家门口他还没缓过来。
秦屿俯身替他解开安全带,到家了,别发呆了。
余归池干涩的嘴唇翕动,像一个刚会牙牙学语的孩童寻找发音的方法。
秦屿已经下了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正想要把他抱下来,被余归池的手掌抵住胸膛。
余归池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虚弱不已:我自己来。
秦屿和往常一样像个家庭煮夫似的去做饭,余归池待在客厅里,瞳孔失去聚焦,涣散的眼神不停地打量着周围。
刚才经过的那段路,再加上在自己的梦境,两者联系到一起唯一逻辑顺通的说法是他出了车祸,遭受严重创伤休眠,再次醒来时忘了这些痛苦的回忆,骇人的伤疤却永远无法抹去。
如果真的这样,秦屿和他的白月光为什么非要挑选一条残缺的人鱼去做实验?
而且,出车祸的是秦屿的白月光,不是自己。
这样一来又讲不通了。
余归池忽然想到了那张纸条,他把布诺叫过来,让他把旧的玩具叼过来。布诺很聪明,几乎是秒懂了余归池的意思,叼着玩具飞奔过来,扑到沙发上。
余归池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翻出纸笔,照着纸上的话抄了一遍。
他的字迹和纸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尤其是爱这个字。他一直有个喜欢,写爱是采字头的那一撇会写的格外的弯,即使语文老师逼他把这个字写一千遍他也无法改过来。
他的双手颤抖连笔也拿不稳,随着笔啪嗒掉在了地上,他如惊弓之鸟般猛地哆嗦了一下。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蹲在一旁的布谷跑到厨房拽着秦屿的裤腿把他拖来了客厅。秦屿手还没洗就看见了余归池浑身颤抖的样子。
他把手往围裙上蹭了蹭,快步走到余归池身旁发现了那张纸。
他瞬间明白余归池为什么会这样。
秦屿捡起那张纸,正想要开口却被余归池抢先一步。
这张纸上的话是你爱人写的吗?
他这是在揣着答案问问题。
是他写的。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了秦屿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了,上一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他写的,被我看见了不肯承认他就偷偷藏起来了。
余归池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他从嗓子里挤出话音:为什么我的字和他的如此相似。
秦屿把手放在他的鱼尾上,余归池罕见地没有抗拒,于是秦屿的动作大胆起来,微微倾身,已经快要和他脸贴脸了。
秦屿漆黑的眸子映着琥珀色的光泽,他放轻语调,缓缓说:因为他就是你。
第35章
◎即使你我跨越种族,我们也能终成眷属◎
余归池本觉得自己漫长的一生可以听闻许多震撼人心的事,当他听完秦屿的这番话时未来所有的惊讶和诡异仿佛都集中在这一刻,融成不见底的黑洞吞噬了他。
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这些霉运有了灵性,全都追赶着他,让他无处躲藏。
为什么会这样?
他有点窒息,连秦屿说的话也听不清了。
怪不得他永远发现不了白月光的踪影,原来就是自己。
秦屿离他极近,和余归池相处多年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推断出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对秦屿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
余归池的表情是意料之中的茫然和不解,秦屿收回继续说下去的想法,让他慢慢消化这件事,转身去了书房。
他想把那本快被他翻烂的相册拿出来,手臂刚抬起,心中便开始犹豫。
当初的余归池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进入休眠,如果现在把这件旧事再度摆出来他或许还会像之前那样。
秦屿的想法是矛盾的,他对余归池的情感让他陷入两难的地步,他也是自私的,他太想余归池恢复记忆记起自己了。
他的这些情感是带着占有的属性的,一方占有对两方都是不公平的,他不能凭借自己的私欲让余归池再次陷入痛苦。
秦屿就这样保持手臂抬起的姿势愣了几分钟,直到肌肉酸痛他才收回动作。
在遇到余归池之前他对爱在这种感情是一窍不通的,直到他看见余归池对着别的人笑,自己的心脏如鼓跳动、气血翻涌时他才明白他对余归池的感情早已越过了友情的边线,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奇妙的一种感情。
追到手后他经常感叹余归池是个木头脑袋,可在他的胸膛贴着余归池的后背时,他们俩的心跳交织在一起时,他觉得自己才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他们在一起的很长一段时间生活都是顺风顺水的,余归池考上了海洋大学的研究生,秦屿除了学长和爱人的身份外又多了个师兄的称号。他们会在闲暇之余会跑去海边,在海边飞奔大叫。
这样的日子在去年到了头,秦屿记得那天是他和余归池在一起的第五年纪念日,余归池加班到深夜,而他订好了蛋糕做了一桌子菜,在家里等着他。出车祸的前一秒秦屿刚拨通了电话,余归池没有接,秦屿便在家里安安静静地等他,不一会他收到了交警的电话,说余归池出了车祸。
他从回忆中抽身,吸了吸鼻子,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回到客厅。
余归池听见他走路的声响抬起头,眼神漠然地盯着他。
他的接受能力超乎了秦屿的想象,秦屿快步走到他跟前,听见余归池质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
伤心欲绝对于求真是毫无用处的,余归池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决定一探到底。他相信世界上的所有东西是有理有据的,即使存在于小说中的人鱼在这里出现只能说明基因的神奇和多样性,以及大自然的伟大。穿书这种超自然的事件毫无边际,离谱至极。
他现在可以说是极度悲伤后的极度清醒,秦屿的话半真半假他必须问个清楚。
秦屿被他问住了,他凭什么让余归池相信自己。
凭他们的爱情?
这不切实际。
现在的余归池忘记了所有,在他眼里自己说不定一直扮演着坏人的角色。
秦屿沉默了良久,他把余归池视作珍宝,所以他顾及的东西比他多太多。
他又陷入了愧疚之中,这种愧疚在岁月洗礼后的成为了困扰他的梦魇,他现在想如果当时他去接余归池这一切也许不会发生,他也不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秦屿的悲伤从眼中流露出来,余归池自认为铁打的心脏在看到他的神情时变得柔软。
于是他换上了自然的语气,说:你一直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去相信你。
他说完就后悔了,明明他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怎么对一个骗子心软了。
秦屿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明亮起来,他知道余归池归根结底还是于心不忍的。
余归池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秦屿晦明不清地说:你知道有些东西是无法抹去的吗?
余归池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秦屿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以后就知道了。
余归池无奈地说,你能把话说清楚吗?你刚才说我是你的爱人,爱人之间需要隐瞒吗?
余归池言之有理,考虑到他现在的状态秦屿不得不把一些事情埋在心里,他只能继续含糊不清地回答:你忘了,你忘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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