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柏砚最终还是哭了,生理性的疼痛实在忍不住,他素来能忍,虽然比起忍笑来,好像忍痛更容易一些。
哭什么哭,不就是正骨,哪天我若满身是伤,你见了岂不是要哭得晕死过去?!小柏砚怒其不争,一边疼得轻轻吸气,一边还能顾得上在萧九秦脑袋上薅一把。
曾经的只字片语撕碎了还能拼起来,萧九秦盯着柏砚身上的伤,这一次,没有哭出来。
当时不懂,后来某次听伺候柏砚的丫头说,正完骨的那夜,柏砚将所有人赶走,自己蜷在榻上抹了一晚上的泪,第二日若不是看见濡湿的枕头,大概真的要被他糊弄过去。
萧九秦指腹冰冷,贴着柏砚身上的鞭痕,叹了口气。
大夫来时,柏砚依旧还是有些烧,只不过比起之前来好了不少。
屋子里浓重的酒味儿几近呛人,榻上的柏砚沉沉睡着,里衣还是原来那件,只不过这一次连颈项也裹得严严实实。
多亏了公子大夫替柏砚诊过脉后,情况尚可,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映月那丫头看看柏砚,又往萧九秦面上瞟,三公子,您可真厉害!小丫头是真心真意,萧九秦却不为所动,军营里极常见的情况,不算什么。
他说的是实话,映月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还沉浸在三公子得胜回来的喜悦中。
柏砚情况好转,萧九秦明显心中有事,在众人围着柏砚的时候转身离开。贺招远抽空往里边瞟了一眼,而后慢腾腾地跟着萧九秦往外走。
三公子!萧九秦才出了小院,萧叔就喊住他。
萧九秦却好似什么都未听到,脚步不停,贺招远这家伙摆明了喜欢瞧热闹,将萧九秦一把扯住,努努嘴,喏,人喊你呢!
换来一记提醒,贺招远摸摸鼻子,装得一脸无事。
人是喊住了,但萧叔却不知如何开口,好半晌,他才憋出来一句,这些年,你受苦了!
萧九秦冷嗤,客套的话就不用了,我苦不苦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您照顾好里头你那新主子便好,其他的,不如少说少做。
这一句话不可谓不客气,萧叔立刻变了脸色,鼻翼动了动,慢慢垂下头。
他也不年轻了,再过几个年头就要到了艾服之年,但是前半生过得一塌糊涂,没有伺候好主子,更是没有护好侯爷的儿子,多年来的愧疚自艾几乎要将他吞没过去。
萧九秦看着面前的人一瞬间脸色灰败,想象的快意没有,甚至另一种情绪裹挟得他几欲逃开。
三公子,阿砚他过得并不好萧叔看着地上斑驳开裂的砖石,不知怎么的就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没想到的是,有些事情你越是劝着别人不去计较,他便越是无法释怀。
萧九秦走近一步,颀长的身形对已经有些佝偻的萧叔而言,巨大的压迫力叫他陌生又叫他动容,不知不觉中,这个孩子已然这样大了。
柏砚过得不好萧九秦嘴角的笑像是含着刀子,一点一点剐在萧叔心口,那旁人就过得好么?
我爹、我娘、我大哥、还有我二哥萧九秦慢慢敛了笑,过得不好的单只他一人么,若没有他他说不下去了,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好,没必要说出来要人可怜。
平津侯府是萧九秦心尖被剜去的肉,不动时就已经折磨得他肝胆俱痛,更别说将伤口重新剜开,一点一点平铺在他面前。
三公子萧叔慢慢跪下,我对不起侯爷,对不起夫人,也对不起世子二公子
不必,萧九秦俯身,他们不需要任何人的道歉。他忍下最后一句话:五年前就没用的道歉,现在再说出来,除了徒增怨怼还能留下什么。
萧九秦大步离开。
贺招远在旁边装了许久的鹌鹑,听得云里雾里,见萧九秦一脸戾气离开,他飞快地将萧叔从地上扶起来,留下一句莫要在意,侯爷就是那臭脾气,缓过怒气就好了,便跟着离开。
徒留萧叔怔怔地站在原地。
第8章回京行将踏错,便再无翻身之机!
翌日,郢都一场大雨淋湿了万物,天还未亮,柏砚就被雨声惊醒。
梦中他一脚踩进沟壑里,底下是密密麻麻的倒刺,胸口被穿破的痛感分外真实,他无意识地抚上心口,那处的疤痕还在。
身上捂了汗,他褪了里衣,赤脚下去随手又披了一件,只是鼻间隐隐的酒味儿分外明显,他微微皱眉,一贯不喜酒气的他索性将窗打开,迎面就是裹挟雨水的秋风,直叫他打了个哆嗦。
一场秋雨一场寒,但这次尤其冷。
身上的里衣还是单了些,他转身往榻边走,脚尖忽然不知踢到什么。
借着廊下一点微弱的光,柏砚俯身捡起那物。
细细摩挲了一圈,熟悉的纹路,他眸子微暗:这是萧九秦的玉佩。
前半夜他烧得人事不知,哪里知道有谁来过,若不是若不是这块玉佩,料是一时之间都不知那人来过。
柏砚攥紧手里的玉佩:这一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不怪我。
他转身阖上窗户,重新上榻,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心中漠然的想:要养好身子,没得人还没哄回来,自己先受不住折腾给倒下。
这边有人暗自谋算,平津侯府里睡得迷迷瞪瞪的萧九秦梦中一脚踩空。
昨夜回来后他在书房坐了会儿,后来又去祠堂待了许久,睡下时已经快天亮了,这睡了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瓢泼大雨砸得瓦片噼里啪啦作响。
萧九秦眠浅,揉了揉眉心慢慢坐起来。
膝骨又酸又疼,淬着半夜的凉意愈发难忍。一到阴天就是彻骨的疼,每每搅得他难以入眠。
窗户未关紧,雨水顺着窗缝慢慢流下,潮湿气蔓延,一时间竟生出一点难以适应的焦躁。
他生于郢都,北疆那五年镌刻的印记比郢都的十五年并不多深刻,大多是流血死人,征战疆场,像这样安静地躺在屋里,是不曾有过的安逸。
北疆僵冷的风挟着粗粝的砂石,多半年不见翠色,萧九秦无意识的蜷了蜷手指,不知怎么的就忽而想起柏砚府上的荒凉。
原来,车马骈阗,软红香土的郢都也有如北疆一般凄冷的地方。
啪嗒!廊下不知掉下来什么,萧九秦回神,脸色就是一黑:怎的又会想起那家伙!
郢都的天色要亮的晚一些,柏砚起身时,落筠正打开窗户,一见他赤着脚便叹了口气,公子,屋里还未烧热龙,您这样又要过了寒气
她昨夜几乎一夜未睡,待柏砚热症好了不少才敢在外间打了个盹。这会儿难免困倦,柏砚瞧她脸色不好看,便先让她先去休息,自己则穿了衣衫去净面。
一大早的,外边到处是积水,萧叔执着伞过来,就见柏砚摩挲着一块玉佩。
他走近看了眼,这是
是平津侯无意留下的。柏砚面色苍白,这一场热症虽去得快,但是明显对他身体的影响不小,若是不是这块玉佩,料是你也不会让落筠他们告诉我他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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