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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初听到消息便去努力争取,是不是这些孩子便不会这样凄惨?

若是早一些安排,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毫无生的指望?

明知答案是否定的,柏砚还是唾弃自己的无能。

人活一世大多庸碌,自然也是这样朝不保夕,明明前一刻衣食无忧,但是下一刻可能身无长物

那个老人再次出现。

柏砚顺着声音看过去,恭恭敬敬一揖。

你这小子心思诡秘,城府颇深。老人拄着拐,但是难得的眸子清亮,是至诚之人。

柏砚温偃愣了下,前半句是大多数人给他的评价,但是后半句,只有平津侯这样说过。

说来也唏嘘,连柏砚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他性子多变,不去害人已经是祖上烧香,要是指望他君子一般,连他自己听了都能笑出声来。

可是平津侯那时摸着他脑袋,一字一句认真道,这世间多得是心怀不轨之人,弑杀者、自私者、阿谀者、鄙人者、可怜者形形色/色是人间百态,但我却觉得你是除其之外的另一种人

柏砚那时年纪尚小,不懂那么多,只是仰着头疑惑问,另一种人,是什么人?

至诚至信。平津侯捏了捏他的鼻子,或许你天生冷情冷性,但是我知道,你这孩子心怀坦荡,具有一颗包容的心,这颗心也是滚烫的。

至情至性么?时过境迁,柏砚午夜梦回,无数次想起这句话,但是他却觉得平津侯是看走了眼,他这样无能,如何担得起那四个字?

老伯,我来找您不为其他,柏砚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扯开话,永州府的水患您可知是怎么回事?

他方才循着河道看了一圈,虽然不懂水利之事,但是有些事情实在破绽百出。柏砚不能相信别人,也信不过自己的推测,说不清是为何,他隐隐觉得来找这位老伯就能有答案。

老人眼窝深深凹进去,手指颤颤巍巍的,永州府不该有这一灾啊!

一句话,柏砚心脏沉下去。

不是天灾,便是人祸,而这一切的源头

大人应当是自郢都而来吧,老人靠着墙坐下,其实在看到大人的第一眼,老夫便知你不是方粤之流,他们都是些毫无人性的东西,为了名为了利,不惜毁了永州府可是,老百姓们有什么错啊!

柏砚袖下的手紧攥。

老人还在说,柏砚脸色越来越难看,若说之前还是无端揣测,那么现在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半月前。

大人,依着那位的意思,已经准备好了,只能明日大雨一下,一切水到渠成。

方粤手边好几个大箱子,另有其他物什还在一箱一箱的往里抬。

说来,这次是老天给机会,我在永州府任上这多年,尽受了污糟事,这下不狠狠捞一笔怎么对得起多年苦心经营,只是浪费了那万顷良田啧啧,若是换成银两,该是有多少

方粤兀自感叹,身旁管家凑近,大人这便想岔了,都说奇货可居,这米粮若是多了积压在库里,那岂不是就没有机会涨价了,大人要是想在这上边捞一笔,那可就不易了。

你说得对,东西只有少了才有人知道它的珍贵,方粤随手拿起一个银锭子摩挲,也只有银子能让我安心

方粤满足不已,管家跟着笑,再等几日,一切便是大人的了,到时候坐地起价,端看大人心情。

啧,想着就让人心情快意。方粤嘴角勾起笑,只是,永州府水患一事何时报上去,我还得再想想,时候早了敛不下多少银子,时候晚了又怕被人拿住把柄。

方粤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管家恰时上前,这上报的时候不能误了,可若是水患加上匪患,到时候可不是我们不作为,救灾需人,剿匪也需人,两头兼顾不得,若是耽搁一二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管家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攒起来了,方粤先是皱眉,而后就恍然大悟,他拍拍管家的肩膀,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匪患究竟有多严重,何时能清缴个干净,最后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么!

圣上若是怪罪下来,也有那位贵人帮我们遮掩一二,毕竟互为得利的事儿,总不能只叫我们往前冲,那位躲在背后数银子吧!

方粤越想越兴奋,他在任多年,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平白不知损失了多少银子,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拼一把,只要按照他们计划的,最后定是能赚个盆满钵满。

管家亦是明白方粤的意思,他同样期待那一日的到来,到时候就看老天能庇佑多少,只要事事如意,以后半辈子都不须再愁了。

原本村上的人都没有想到会在半夜溃堤,大雨那几日,有经验的人便差使村上的年轻人去堤坝查看情况,虽然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但那堤坝几经重筑,就算毁了,也不会将整个村子淹了,但是万万没想到

小鬼难防啊!老人叹息,人命当真就不如身外之物重要么?!

柏砚眸子赤红,这会儿恨不能手刃方粤那些人。

独木难支,更何况我们这些老百姓,哪里能拼得过那些畜生,在村子被淹了之后,我们便计划找几个年轻人往郢都送消息,但是方粤那老奸巨猾的东西买通了村上的人,提前得到消息,直接将所有路给封了,对外传言,大雨致使官道难行,里边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也进不来。

听到这儿,柏砚便对得上了,之前他问过严儒理,对方便是听说官道泥泞难行,现在看来,尽是方粤的手段。

事到如今,方粤也已经知道瞒不住了,他现下怕是要狠下杀手。

老人看着柏砚,慢慢跪下,大人,老夫自知命不久矣,如今别无他求,他颤巍巍地指着周围寥寥几人,先前那几个孩子在角落缩着,唯唯诺诺像小鹌鹑似的,只求大人能护佑他们平安,好歹,好歹留个后人,以后孤坟也能有人烧个纸。

柏砚将人扶起来,老伯就是不说我亦是拼尽全力也要做到,没能早早救下更多的人,我已要抱憾终身,若是连他们都护不住,怕是再无脸面回去。

大人,老夫知道自己太过自私,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老人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浑浊的眼中蕴着热泪,柏砚心都揪在一块了。

方粤忙着转移银两,等到他知晓柏砚已经得知所有事后,气得砸了好几个花瓶,那么一个文弱书生你们都看不住!

原本柏砚提前到永州府就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今他将一切都知道了,再往后他能落得什么下场都不用想。

大人,不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弄死,对外就说他水土不服,一头栽进水里溺死了。

旁边有人支招。

方粤却有些犹豫,怀淳公公和太师府那边,若是问起来,我要如何应付?此事瞒得了别人,可是瞒不了那两个老奸巨猾的,一旦触了他们的霉头,怕是落不到好。

大人过虑,这事做干净些,只要我们咬死不承认,他们总不能还严刑逼供吧,况且那边还有那位替大人转圜,怀淳公公不好说,但是太师府那边应当能应付过去。

方粤还是心有顾忌,柏砚这人本身没什么需要惧怕的,但偏偏他背后的人一个赛一个的不好惹。

大人,手下人逼着他做决定,此事宜早不宜迟,一旦等到户部的人一到,到时候就不好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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