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秦也不是没有直接求见皇帝,但是却连宫门都进不去。
北狄蛮子带兵南下,与平津侯所领的大梁兵在狼吼山战得正酣,自北边传来的军情一日能几番波折,有关战事的折子在皇帝桌案上摞了几沓,谁能顾得上被打入诏狱的一个小子。
整个郢都,蒙着一层雾霭,萧九秦也不是不关心战事,但是他不敢赌,一旦连他都不管柏砚,那他在诏狱焉有活路?
萧九秦将他娘扶进去,略有些着急,娘,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好吗?我先去薛家,老师他一直对阿砚青睐有加,说不定能在陛下面前递话。
三儿,侯夫人看着萧九秦年少轻狂的脸有些心疼,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若是薛阁老能在圣前递话,你以为至于到现在我们都不能见阿砚一眼么?
萧九秦不语,但是明显不肯放弃。
侯夫人叹气,娘亲明白你担心阿砚,娘亲何尝不是,但是三儿,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前线战事吃紧,无人敢去陛下面前替阿砚说话,而且你还不懂吗,只要那位云妃不松口,阿砚就出不了诏狱。
我不指望现在能将阿砚救出来,萧九秦好似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气力。
那你想要做什么?!咳咳咳侯夫人本就染了风寒,一气之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九秦连忙给她顺气,而后眸色晦暗,沉声道,他身子骨弱,若是无人照拂,怕是要受罪了,他看向某一个方向,如果连我都不替他奔走,便意味着平津侯府彻底放弃他了
娘,萧九秦忽然跪在地上,孩儿不孝,但是,阿砚他除了平津侯府再无依仗,一旦连我们对他都不管不顾,诏狱那些见风使舵的东西能让他好过么?
侯夫人瞬间潸然泪下,萧九秦这孩子桀骜难驯,平日里别说是跪,就是连示弱都是不曾有的事,可如今却为了柏砚一再让步。
终于,侯夫人松口,你去吧。
真如萧九秦所言,一旦连他们都不管柏砚的死活,那诏狱就是吃人的地方,现在宫里的那位云妃正在观望,若是平津侯毫无反应,那她定是要使些阴邪法子害柏砚的。
萧九秦这两日到处登门求人,虽然法子粗暴了些,但是效果还是有的,那位云妃即便再得宠,在这时也该顾忌这些。
果然,萧九秦求了一遍,除了薛阁老让他进府之外,其余人都是委婉的表示爱莫能助。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九秦与薛阁老才想了法子要救柏砚,一回府就被府里白灯笼刺得眼睛生疼。
三公子,世子爷,没了!
萧九秦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心中一点点沉下去,可还是问道,你说我大哥怎么了?
世子,没了奴仆跪了一地,据传信的人说,世子爷是被,万箭穿心
偌大的府邸,萧九秦偏觉得逼仄得难受,他心口生疼,生生撑住没有后退一步。
大哥没了?
怎么可能!
萧九秦揪住一人的领子,我大哥武艺超群,怎么可能出事,他是能一/枪将贼首挑到马下的,万箭穿心?怎么可能!
底下跪了一地,一个个颤着身子,丫鬟小声啜泣,萧九秦听得心烦,厉喝一声,顿时没人再敢出声。
又是简短的几句话,萧九秦像是脑子被重锤狠狠敲过似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头,眸子赤红,我娘呢?
夫人悲怮之下昏过去了,现在大夫已经诊过了,暂时无大碍。
不等人说完,萧九秦匆匆往主院跑去。
中间经过他与柏砚的院子,萧九秦脚步一顿,转瞬又挪开眼,往主院赶过去。
阿砚,你再等等
*
一进花厅,怀淳自如地替魏承澹解了大氅,又亲自倒了热茶叫他暖胃。
待将人伺候好,怀淳才回头看向柏砚,听下人说,你有事要找我?
柏砚点头,兹事体大,除了你和萧九秦,别的人我信不过。说这话时魏承澹就在身边,但是他们二人都没有在意、
柏砚口中的信任是给怀淳的,魏承澹是他的人,自然也是信任的。
怀淳没有说话,柏砚拿出信递给他,不知是真是假,我这边人手不够,查不了。
匆匆将信看了一遍,怀淳神色不明,仅从内容来说,就值得仔细探查一番,倘若是真的,怕是要遭了。
柏砚一怔,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前接到的消息,驻守北疆碎月城的总兵被杀了,等到消息传达郢都,还带了另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北狄与南夷勾结,欲谋东南。
南夷?柏砚脸色不好看,去岁它与大梁借粮,这不到一年的光景,竟然
你大概不知道,南夷三个月前内部大乱,好战派一朝得势,如今与北狄勾结,其实也不算多意外的事儿,这些年他们虽然看似老实,但是没有一刻是真正臣服大梁的。
一日不彻底将他们彻底打残,他们一日就不会消停!
第67章引开果然是调虎离山
怀淳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打。
柏砚却是多想了一层,打是要打的,但是北狄前不久才投降,他们被萧九秦打得狼狈逃窜,如今兵马俱无,不说其他,单只是兵力,就已不是当年的全盛时期。
骑兵折损甚重,如今仓皇再战,处处是疑点。
若是与南夷勾结呢?怀淳蹙眉问。
柏砚只是一愣,而后便摇头,勾结也不可能让南夷心甘情愿出兵,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起码二者要将利益最大化,北狄既无兵马又无粮草,北狄南夷同时出兵,之后赢得算谁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梁有萧九秦,南夷在南边畏畏缩缩多年,现在忽然起兵,不可能仅仅是换了个做主的。
他们都知道,和北狄比起来,其实南夷势更弱,在北狄厉马秣兵与大梁准备开战的时候,南夷人连肚子都吃不饱,没有兵马,数次向大梁借粮。但是现在忽然传出它与北狄勾结的消息,听到的人第一感觉是荒诞。
但若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无迹可寻。
柏砚想起去岁年末,南夷派使臣入郢都纳贡,当时南夷人将姿态放得极低,始终谦恭卑弱,临走时皇帝还赏了他们不少布帛米粮。但是后来他听消息说,南夷人在西南大肆购粮。
之后皇帝特地派人去南夷查探,但是只得了一个一切如常的结论。
柏砚脸色不大好看,去岁去南夷查探的官员是谁?
怀淳看他,你怀疑官员被蒙蔽了?
或蒙蔽,或欺瞒,抑或是被收买了。柏砚心思深沉,现在没有证据,一切还不好说,但是怀疑并无错。
南夷这多年太消停了,未曾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之前不觉得,现在想想,终究是时间久了对他们放松了警惕。
不管怎么说,其中疑点重重,柏砚不好下决定,最后还是说,当务之急先派人去碎月城,总兵身亡,底下的人肯定不安分,而且另一边,这信是谁送的,一定要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