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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怀淳穿了一身褚红圆领袍,足蹬登云靴,腰际还挂着一枚莹白的玉。

听到柏砚过来的声音,怀淳回头看他,料想你就是在侯府。

柏砚没有开口。

怀淳又笑了笑,先前将你关起来是我不对。好像他是要将之前的纠葛都化在那一笑中,柏砚原本软下去的心又想被雨浸湿了些,许久,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在哪儿,自有人去禀报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未曾查过我的踪迹吗?

诛心的话柏砚是不愿说的,尤其对方还是怀淳,但是这人次次试探,次次都要自作聪明。

从前他没有识破,大概也是因着二人的情谊,每每刻意替他找借口,可是自那日二人闹了不快,柏砚便没法对着他继续从前那样信任。

罢了,不说这些了。怀淳错开眼,我今日来是宣旨的。

怀淳撩开不大合适的衣摆,垂首跪下。

皇命受天,胄后而存,平津侯萧九秦,行孝有嘉,文武并重,恰逢斯年,左副都御史柏砚忠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今帝赐恩,令成眷属,以延臣忠。另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缠枝海棠翠叶玉案、青花底琉璃玉樽

洋洋洒洒念了一长串,柏砚跪得膝盖都酸软了,怀淳才收了圣旨递到他面前,此后你与萧九秦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柏砚将圣旨拿在手里竟然生出些不真实感。

你们二人求来的姻缘,切莫后悔。怀淳将柏砚扶起,恍若隔世,但是下一刻就听见柏砚声音轻轻地,此生我求之不得已圆满之一,不会后悔。

怀淳微微一怔,半晌叹了口气,既如此,我祝你二人此后举案齐眉。

柏砚点头,谢过。

该宣的旨已经宣过了,怀淳便要离开,临走时他又回头,圣旨里边说了要在年前完婚,柏府和侯府无人操持,你们若是忙不过来,我也可

不用了。柏砚拒绝了,他不是还含着怨气,更不是为了膈应怀淳,只是他与萧九秦的成亲,他想自己一一经手。

怀淳见他态度坚决,便没有再说,转身离开。

院子里重新恢复安静,柏砚手里拿着圣旨,他走到石桌旁坐下,闻喻瞧着他的脸色,有些担心,大人,这天还在下雨,不若先进去?

让我独自待会儿。柏砚眸中攒着些看不清的情绪。

闻喻不敢催促,只得一步三回头离开,过了会儿又端来热茶放在他手边。

廊下雨下得越来越大,柏砚看着雨幕,又展开手里的圣旨,一个字一个字又看了一遍。

他从未真正放心,与萧九秦成亲像是一件惦记久了反而让他不知所措的事情。

指腹摸着上边晾干的字迹,不知怎么的却想起五年前那烫金的锦轴。

也是一个雨天,他靠着诏狱冰凉的墙壁,意识随着雨声一点点飘远,想着侯府的众人怎么样了,萧九秦那家伙是不是又上蹿下跳要跑来诏狱找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外边走进来一人,穿着褚红的太监服,白净的下颌,声音却像是被掐住了嗓子眼,还躺着呢?

还不速速将他拖出来,该送哪儿就送去哪儿。

随着声音落地,狱卒开了锁将他拖出来,一左一右将他往外带。

柏砚膝盖一阵一阵地疼,像是有无数的刀子细细密密地剐着皮肉,他呼吸急促,呛进一口潮气,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起来。

直咳得脸红脖子粗,嘴边血丝一点点渗出,那太监又叫唤起来,瞧着瞧着,可别将人弄死了

若是真弄死了,你我等都要跟着倒霉!

柏砚耳畔嗡嗡的,他眯着眼,任由对方将他拖进一个四处无光的地方,那里上下左右不过棺材大小,他只能堪堪绻着身子。

其实如你这样不如死了干净,但是奈何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外边多得是想要要你命的人,你只能憋着认倒霉,待下一辈子在阎王爷那儿求求情,投做畜生道,大概才能享些福。

下辈子我是不是畜生是两说,不过总好过这辈子就已经是畜生不如的东西柏砚气虚微弱,但是嘴皮子还是利落得紧,那太监气了个半死,叫人将柏砚又往里踹了几脚。

你可别嚣张,自开国以来,自这里边出来的人还没有呢!

那狭窄逼仄的地方,柏砚连腿脚都伸不开,最后索性绻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被人破开一个大口子,一个锦轴扔在他怀里。

允太师居高临下看着他,死了吗?

柏砚不情愿与人说话,尤其这个允太师居心不良,一贯要与平津侯府作对。

看看里头的内容,我想你会挣扎着出来的

柏砚不语,半晌后才犹豫着将那锦轴打开,借着头顶那一点光亮,他勉强将里边的内容看清楚。

下一刻,他忽然像是爆发了巨大的气力,挣扎着就要出来,手心被尖利棱角划开,他也像是不知道疼似的。

允太师挡住他的去路,你不过一个未及冠的小子,现在就是出去了又能怎么样,救得了谁?

柏砚沉默着,手指缩紧。

不如我给你一条路,选择权在你手中,至于你要选哪个,都不吃亏,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行?

第89章旧事那封信你没有看吗?

柏砚?萧九秦伸手在柏砚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柏砚后知后觉,没什么。

萧九秦一脸狐疑,雨越下越大,你坐在这儿身子受得住吗?他在军营得到怀淳来宣旨的消息,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也不知他们二人又说了什么。

柏砚神思不属,萧九秦也不敢多扰他,将人的手握住,忍不住还是多了句嘴,手都冰成这个样子了,快先随我回屋子。

嗯。柏砚拿了圣旨。

方要准备起身,忽然脚下一软,膝盖像是被钉如钢钉似的剧痛,腰际也阵痛不止。

嘶!柏砚脸色煞白。

萧九秦慌了,忙将人捞住,怎么了?!

他无意识地在外边待了近一个时辰,闻喻他们也不知柏砚膝盖不好,便没有提醒,结果寒气入骨,柏砚双腿已经僵直,这会儿才感觉到疼痛。

无事,柏砚咬牙,你让我缓缓。他膝盖上的伤是在诏狱留下的老毛病,而腰则是被关在那腿脚伸不开的木箱子里近半个月。

允太师将他从诏狱带离时他双腿都已经伸不直了,本就有伤的腰更是伤上加伤,之后几个月,是他叫人拿了铁板生生将骨头一点点扳正。

养了大半年的伤,尽管面上看不出来问题,但是只有柏砚知道,他这一双腿早就不行了,而且腰上的伤不疼便罢,一旦疼起来,是生生要剥离一副骨头的剧痛。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逞强!萧九秦脸色不好看,一把将人横抱起,柏砚大惊之下揽住他的后颈,你又发什么疯?

我不知道你伤得这么厉害,昨夜你为什么不说?萧九秦看他煞白的脸,这会儿都要心疼死了,过了五年,柏砚这家伙还是嘴这么硬。

他想将人训两句,但是还是怒自己自制力太差,而且和他重逢这么久了,对他身上的伤也一知半解,萧九秦脸色绷得紧紧的,柏砚却以为是他生气了。

犹豫了半晌,才心虚开口,这两年也没有这样疼过,所以就没多想,大概是今岁雨多,屋子里潮了些,所以就

他一点一点找补,就怕萧九秦气狠了,但是这副小心翼翼让萧九秦更是心如刀绞。

我练武,所以本身火气旺些,那屋子便没有装地龙,你受冷了也不说,是觉得我会嫌你麻烦吗?

他这话出口,二人都是一怔。

何时连他们二人都要这样见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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