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迁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身形,也看不到他胸口的起伏。
只是他有一条和林迁相差不多的尾巴,但那些鳞片有些翘起,有些脱落,有些边缘发黑,根本看不出原本碧绿的颜色。
地面上,掉落的鳞片,淌下来的血,混合成黑色的脏污。
那尾巴就落在那些污物上。
可林迁在那条尾巴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伤口。
当初他爹爹为了救没法熬过天劫的他,强行带他走的时候受了伤,尾巴上留下了一道口子,即便后来伤好了也没法消失。
那就是他的爹爹。
小蛇妖在玻璃墙外愣了一秒钟,一头撞碎了玻璃墙的一个角。
他爹爹多么爱干净啊,怎么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迁此时的个头太小了,小到他只撞碎了一小片的玻璃。
玻璃飞溅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安静到死寂的屋子里不知道多久以后才出现的声音,被禁锢在中央的人影倏地抬起头来。
林迁听到他沙哑道极致的声音。
迁...迁?
不知道多久没有说过话,所以这一瞬间,声音的主人似乎还在想,这两个字是不是该这么念的。
他鼻腔里也久违地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又恍若隔世,让他以为,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要死了,只是还想在看看自己的宝贝小蛇,在这种情况下挣扎出来的幻觉。
可是下一秒,真真正正地有一双手颤颤巍巍地碰到他身上,指尖带着微热的温度,像是怕弄疼他一样,动作很轻很轻。
他鼻尖也嗅到了浓烈的活力的味道,是他家小蛇的味道。
他听到身前传来哽咽的声音,像是克制不住喉间的呜咽声,带着满满的哭腔。
爹爹,是迁迁呀!是迁迁呀!
林宿艰难地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
就像,做梦一样。
*
路维安在陵园里开了个大洞,穿过厚实的土层和防护层,终于露出了底下的空间。
地面的灰尘之上,有小蛇妖明显的滑痕。
陵园的护卫也在这时候赶到,他们先是震惊于路维安的所作所为,再便是震惊于地下的那个陌生的空间。
皇室陵园地下,怎么会有不该存在的空间?
尤其是在亚娜皇后的陵墓之下。
他们想向路维安询问,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回答。
原因是,地下传出来什么东西移动的声音,在愈发靠近他们。
而在他们警惕的时候,路维安操控着机甲凑近了去。
他们从缝隙中瞧见,他们认识的,总是笑着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迁迁从里面跑出来,哭得整张脸上都是泪。
他怀里抱了个狼狈地几乎没有呼吸的人影。
护卫们明明记得林迁已经做完了手术,他切掉了蛇尾重新长出了腿,已经是个健康的小家伙了。
可他们面前的林迁下身即便沾染了脏东西,却依然还看得出是他那漂亮的碧绿的尾巴。
而被他抱在怀里的人,也有着一条残破不堪的尾巴。
他们听到林迁哭着喊:安安,你救救我爹爹!
路维安将他们接了上来,离去之前只淡淡道了一句。
记住,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第八十五章
八十五只小水怪
几乎是被林迁半拖半抱出来的人伤得厉害,光是粗略一瞧就能看到他的情况之差,尤其是贯穿他胸口的那根铁杆,看得人更是触目惊心。
林迁切断了那根连在墙上的铁杆,却不敢□□。
这样的伤口,若是他爹爹还是全盛状态,或许能面不改色地抽出,就算会有血喷溅出来也没关系,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可他爹爹伤得太重了,光是流血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林迁不敢。
从他身上淌下来的血,没有人们熟悉的鲜红色,反而带着浓重的污黑。
他呼吸微弱,路维安看着连手指都在颤抖的林迁,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找到他的爹爹究竟是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找到人自然是一件好事,可如果他......
毕竟他此刻的状态,怕是要比当初路维安濒死时的状态差多了。
他不愿再去想。
用最快的速度,路维安带着林迁和林宿离开了。
他提前联系了伯宁,也找了可以信任的医生,在伯宁的研究室会合。
他们需要伯宁的奇思妙想和对蛇妖的理解,而在他尚且不够优秀的手术领域,也需要专业的医生来代替他。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拥有最大的救下林迁爹爹的可能性。
银白色的机甲横空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留在原地的皇陵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这里是向来平和宁静的皇家陵园,从不会有人敢在这儿闹事,自然像机甲、飞船这样的交通工具,是不容许进入的。
就连路温大帝过来,御驾也只会停在园林之外。
这一回,路维安的离开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根本不需要护卫们上报,就会被人发现。
可关键是路维安驾机甲从陵园离开么?
关键是,陵园地下的这个废弃建筑。
这是谁建立的?什么时候建立的?为了什么而建?
幕后之人又是怎样神通广大,能背着人在皇陵底下做这样的秘密建筑?
这事,越想便越可怕。
其中一个护卫站在路维安用机甲锤出来的洞口朝下看,黏腻的污渍从深处蔓延到这里,灰尘同恶臭一道飘上来。
他想到路维安离开之前说的话。
记住,你们,什么都没看到。
一面是身为皇陵护卫的责任和义务,一面是对心中敬仰的英雄的崇敬,让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看向护卫队长,问道:队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护卫队长没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他捂住鼻子从这个洞口跳了下去,看向不远处转折的走廊和身后已经堵死了的出口,沉默了一会儿。
如实上报,等皇宫那儿派人过来,再联系首都星警卫队,依律对路将军在陵园驾驶机甲发起追责。许久,他如此说道。
洞口的人,几乎或多或少都对路维安有几分憧憬和崇拜,闻言都有些焦急地喊道:队长,路将军他一定不是有意的,他只是为了救那个受伤的人,是不是可以...
十几个大男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可说着说着,他们便也无法继续了。
他们只是陵园的护卫,规则不是他们定的,律法也不是他们定的,就算是他们的队长也没有这样的权利。
而且,谁不认识路将军的机甲?那么明晃晃地出去了,又有谁不知道呢?
护卫队长重新从洞里爬出来,看着这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低垂着头,不知所措的同时又顾忌着路维安之前说的话,都丧气得很,忍不住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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