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的溪水中淘洗完最后一件衣服,女孩用纤细的手臂,将衣服狠狠地压进桶中,然后再将桶倾倒,倒出多余的水。
走吧。女孩招呼沈摘星跟她一起离开,你低着头,走到我的身后,不要说话,知不知道?
为什么啊?这么小心,搞得像是地下党接头似的。
你做不做嘛?女孩不耐烦地道,不做就滚!
沈摘星告饶,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我来帮你提。
女孩是拎不动装衣服的桶的,所以她其实只是推着桶,一圈一圈地在地上挪动。
你提不起来的。她护着桶,躲开沈摘星的手。
可惜她的个子和沈摘星比起来,实在是太矮了一些,沈摘星只是轻轻地绕了一个圈,就抓住了铁皮桶的把手,然后拎了起来。
重,是真的重,沈摘星估摸着这一桶带水的衣服,恐怕有好几十斤。
女孩露出惊讶的表情,哇,你力气好大!
沈摘星得意洋洋,那当然!
没有一副好身体,还怎么当神棍?跳大神也是很费力气的好吗!
更何况除开做神棍,更多的时候她还要和各种各样的坏蛋斗智斗勇。
算你厉害。小姑娘不情不愿地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又提醒道,我刚刚说的话记住没?待会儿别说话,知不知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明白吗?
明白,明白!沈摘星点头哈腰,一副胆小的样子,都听你的!
小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她别过头,不肯让沈摘星看见她脸上的笑。
聊了那么久,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沈摘星打听她的名字。
我叫周招娣,不过我以后是要改名字的,我已经想好了,等我结婚以后,我就要改成周依依,你呢?
我姓沈,叫沈摘星,手可摘星辰的意思。
你名字真美。小女孩,不,周招娣羡慕地道,你爸妈肯定有文化。
和我爸妈有什么关系?沈摘星耸耸肩膀,是福利院院长给我取的,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爸妈。
真要夸有文化,只能说两世的福利院院长,都心有灵犀,给她取了同样的名字。
福利院啊周招娣好奇地问,福利院好玩吗?
看你怎么看吧,偶尔来一次肯定好玩,住在里面就不好玩了。从小到大都是十几个人住一间屋子,要去学校住校才有可能把这个人数降到个位数,吃饭虽然不用抢,但也没什么好吃的,反正都是大锅饭,怎么便宜怎么来,怎么方便怎么来,有志愿者或者是企业家来捐助的时候,是最开心的,因为能穿新衣服,还能吃到好吃的东西
那你们要干活吗?周招娣问她。
干吧,洗洗自己的衣服,洗洗自己的碗什么的,反正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真好,要是我也能去福利院就好了。周招娣对她描述的生活十分羡慕。
沈摘星倒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什么家庭比福利院更温暖之类的,前世今生那种黑洞家庭她见得多了,有许多次她都庆幸自己是个孤儿,不然摊上两个坑娃的父母,简直哭都没地方哭。
啪!沈摘星突然伸手,抓住一块直奔周招娣额头而去的石头。
反应过来的周招娣左右环顾,看见一个拿着弹弓的小男孩之后抓过石头气汹汹地冲上去,一把将石头扔在对方身上,叉着腰骂道:你神经病啊!是不是皮子紧了?信不信我喊你爸爸收拾你!
男孩被她吼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问,\周二丫,这谁啊?你家亲戚吗?\
我捡的武疯子,赶也赶不走,就只好喊她帮我提衣服,她力气大得很,你不要去惹她,遭打了不要来找我!周招娣翻着白眼道。
哦哦,刘老师教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疯子神经病扎堆堆!你妈是个神经病,你又捡个武疯子,哈哈,你一家都是疯子!
滚,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我让武疯子来打你,她听我的话你信不信?
沈摘星配合地做出恐吓的姿势,作势要去追他。
小男孩拔腿就跑。
软蛋,没卵子的东西。
周招娣骂骂咧咧地走回来,走快点,周小波肯定喊人去了。
好在周招娣的家并不远,就在村庄的边缘,是一处宽敞的砖瓦房背后的土坯房。
房前的几棵树上,牵着尼龙线,周招娣示意沈摘星将桶放在这个地方,然后带着她往屋子里走去。
要拿几根衣架子。她说着,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打开门,抬脚就喊道,妈,妈,我回来了。
屋子里没有灯,好像也没开窗,一片漆黑,片刻后,一个轻飘飘的,仿若鬼魂一般的人影,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白色裙子,皮肤同样白的仿佛能发光一样,凌乱枯黄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却难掩她的美貌。
这是一抹苍白的,精致的,不属于这个贫瘠山村的美,她像是一个本应该摆在博物馆的透明玻璃柜里的精美白玉花瓶,被重重地摔进了泥土里,此时已经布满了裂纹,随时都会破碎。
她飘远的目光注视着虚空,许久才同沈摘星对上视线,露出一抹惨白的笑,声音轻盈地像是被羽毛一样响起,你是依依的朋友吧?进来坐,快进来坐,真是不好意思,家里都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7、依依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沈摘星一下子就懂了周依依这个名字的含义。
你先坐,不要到处乱跑,我去晾衣服。周招娣拿着一把铁制衣架子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沈摘星吩咐,你帮我看着点我妈,别让她到处乱跑,她要是发疯,你就按住她,你力气大,应该没问题。
路过沈摘星身边的时候,不凑巧,沈摘星的肚子很不给她面子的咕咕叫了起来,周招娣顿了一下,道:你等一下,我去看灶上还有没有饭,给你端一碗回来。
她拿着衣架,朝紧挨着土坯房的砖瓦房走去。
没一会儿,沈摘星就听见了一个女人泼辣的声音,哎哟,你妈那个病秧子,吃得到好多饭,你少添一点,你这个死妮子,怎么这么自私自利,这些肉是一家人要吃的,你全部都夹起走了!
大伯娘,你再屁话多,你信不信我晚上喊我大伯爷来我家跟我妈睡觉?反正大伯爷不怕得病,你怕不怕我就不晓得了。周招娣毫不退让地道。
呸!女人似乎是被她恶心了,有娘生没娘教的狗东西。
很快,周招娣端着两碗饭回来了,饭上盖着厚厚的菜和肉,她把其中一碗和筷子往沈摘星手里一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