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曾经她父皇送给母后的礼物,两殿相连在一处,所蕴含的情意和寓意都非比寻常,只可惜,后来毁于一场猜忌。
物是人非。
时清薏勉强撑了几分清醒过来,知道肯定建不起来,也来了几分兴致开始同她探讨,院墙旁种满梅花,她喜欢绿梅,稀少可以破例种在园中间,旁边还要一个莲花池,夏日赏花一绝
如此絮絮叨叨的说完夜色已深,时清薏又有些抗不住,悄悄窝了回去:陛下,我们日后再商讨吧,臣困了。
徐昭苏的手蓦地顿住,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人的生机在缓缓流逝,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
应当不会的,回到宫里让她太过不安,远不如在郊外行宫安心,所以她加大剂量,从从前一日一次到一日三次的往她饭食里添加。
好,心神的震荡无人可见,女君只是温柔微笑,收拢图纸,抱着她窝回了被窝里。?
一切都很好,都如同她所预期的一样进行的,可为什么,她心底却如此惶恐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她如此害怕时清薏离开她,到底是谁心智有损呢?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次日的下午时清薏被难得有空闲的徐昭苏带了出去,寒风料峭打在脸上好歹让她多清醒了几分,捉着徐昭苏的手打着哈欠问:陛下,我们这是去哪里?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离开明泽殿,得见外界天光,虽然是被徐昭苏攥着,身侧还有无数禁卫军。
风雪交加,吹的人发鬓凌乱,如见白头。
我带你,去取一件东西。
她尚是怔愣间,徐昭苏已经亲手在废墟残骸里挖出了一个瓷坛子时清薏当初留下的骨灰坛子。
以前徐昭苏天天抱着不离手,后来她来了,曾经想碰一碰那瓷坛的时候被厉声喝止,再后来,徐昭苏得偿所愿得了人,再也没有看见过这坛子。
陛下,这是何意?
她眼睫微颤,震落簌簌雪花,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砰的一声,就见徐昭苏将那骨灰坛子摔成了碎片,在冬日大雪里,像是莫大一个笑话,在肆意嘲讽着什么,时清薏尚未反应过来这是做什么,徐昭苏已然回头抱住了她,雪下的那样大,也遮掩不住她眼底近乎骇人的欣喜。
她说:玉明殿要动工了,这是最后一件要除去的东西。
时清薏总算明白为什么她一直觉得怪异,原来徐昭苏竟是想在玉明殿的废墟之上,打造出一个精心设计的牢笼,将她,囚在金丝笼里
她一瞬觉得齿冷,这么着急或许是想在她尚是清醒的时候问好一切喜好,只等以后建成了,她也就成了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
怀里的人明明是温热的,可她只觉得从心底发冷。
但她没有办法,她只能回抱住那个姑娘,含笑告诉她:好啊。
都听你的,哪怕你要我的性命,我也给你。
这一出闹出来各种议论更是甚嚣尘上,甚至有人可怜国师,说陛下有了新人,把宫殿什么的都赐给新人,当初的非她不可,海枯石烂都是戏言,这就是所谓的君王薄幸。
甚至连骨灰都拿去博新人一笑,当真是惨不忍睹。
时清薏:
我扬自己骨灰。
徐昭苏向来不理会这些虚言的,奈何传的实在太凶,终于还是扰乱了长公主心神。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并不觉得陛下作为天下之主喜欢一两个女子算什么大事,可前提是不能如此过分,展露于人前,从前她的兄长为嫂嫂修玉明殿也就罢了,那是名正言顺的帝后,如今这个算什么东西,也敢登堂入室?
跳梁小丑罢了。
于是时清薏这个跳梁小丑在某一个冬日被逮出了明泽殿,一头雾水的按着地上跪着。
药性太重,直到脸上面具被揭开时才蓦地惊醒。
抬起头来。
长公主以两根手指挑起她下颌,仔细端详着这张脸。
烧伤,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某个应该早就死了的人,快要一年了,尸骨被烧成灰烬,昨日骨灰被刨了出来,取乐于人。
明艳的宫装仿若一团烈火在寒风中燃烧,一身朱红霞披,发上一支黄金凤衔着番邦进贡的羊脂白玉,侧脸望过来时眼中一片端凝,威仪尽显,眉眼威严一寸一寸扫视过面前女子每一寸。
气质却又是不像的,时清薏是何等冷清孤傲如霜如雪,绝非这样困顿不堪又甘心受戮被困一室的模样,甚至让她觉得有些凄凉。
半晌,吐出一句评价:原来外界传的沸沸扬扬祸国殃民的美人也不过如此,是本宫高看你了。
眉眼沉沉,居高临下。
系统悄悄翻译:她说你丑。
时清薏:你不要每次在不该你出现的时候出来扎心。
看见这张脸就莫名安心下来,或许就是陛下一时心血来潮,怎么都不可能看上她才是,从倾国倾城的时清薏到一个容貌尽毁的孤女,眼光也不该如此放低。
却到底还是冷笑一声,声音沉沉:你可知道前国师时清薏么?那就是做玩物的下场。
骨灰都给你扬了。
宫人不敢违逆长公主,长公主如今是陛下唯一下血脉相连的至亲,身份更是尊贵无匹,只得去宣德殿外候着,一直等到天色渐晚才见徐昭苏出来,顿时如见救命稻草:陛下,您可出来了,那位触怒长公主,现下正在明泽殿外受罚!
当初陛下交代过,无论如何护佑那位周全,如今这个情形,却是她们始料未及也阻拦不了的。
徐昭苏蓦地一顿,腿脚不好,险些栽了下去:跪了多久了?
快三个时辰了,从您进殿后就一直跪着在,据说是惹怒了长公主,被罚一直跪着在
话音未落,一身朝服还未换下的人已经快步朝远处走去,快的像一阵风,急切的踏过遍地积雪,生怕她再受了任何委屈。
这些日子连翻大雪,明泽殿外面铜墙铁壁,里头人却少的出奇,徐昭苏生怕有人见了她,里面只留下少许几个亲信,大雪未扫,此刻跪上去只觉一片冰凉,积雪被温热的体温融化,冰冷的雪水很快浸透了衣裙。
再后来,干脆冻的没了知觉,只是一片麻木,连难受都感受不出来了。
她不记得过去了多久,系统尽职尽责的给她偶尔报个时间,她闭着眼尽全力让自己不至于直接倒下去。
徐昭苏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被一连串的琐事绊住了脚步,进来就看见那人跪在空旷的雪地里,宛如一根即将被压折的枯枝,肩头积了厚厚一层雪,看起来没有丝毫活气。
她那颗木然坚冷的心脏仿佛是被什么狠狠刺中了,沸腾活络,根本顾不上大雪纷飞就颤抖的迎上去,速度快的连身后撑伞的宫人都未曾反应过来,呐呐的喊:陛下,小心着点,您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