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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词是前朝一位将军在北疆与北狄人作战时所写,后来前朝为北狄所灭,这首词就有了亡国之音的味道,燕朝时汉人想着将北狄人赶出中原,唱的人还很多,但大虞开国以后,中原太平,就没什么人唱了。

乐妓们大多恐怕也不敢唱,一不小心可能会被说为传唱靡靡之音,居心不良,何况这里还是教坊司。

他觉得惊讶,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便入了神。

水红的裙裾在鼓上翻飞起落,琵琶声原来也能这般铿锵,长剑映着女子的眉眼,是柔中有刚之美。

他想,天下应该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女子了。

那是他第一次在教坊司一掷千金,旁人以为他是为了买下与她的春宵一夜,但事实上那一晚他什么也没做,在她房中单纯地聊了一夜。

柳燕儿也很喜欢他,说他看着就像一个将军,和那些人都不一样,她喜欢有血性的男人。

他们隔几日就会见一面,柳燕儿没有再接待过其他客人,旁人听闻这是他看上的人,也不敢去染指。

有时候柳燕儿会开玩笑地问他,你会娶我过门吗?

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他是喜欢她,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和每一个来狎妓的纨绔没什么区别,最初进她的房间,也和那些纨绔说的一样,就是玩玩。

后来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对柳燕儿有了越过玩一玩的爱意,但他不是没碰过女人,家中也早就给他订了亲,一个教坊司的乐妓,好像并不该这么放在心上。

是啊,她只是一个妓。

他不记得自己最后有没有说会娶她之类的话,只记得柳燕儿自己笑着说她还不想嫁呢,成天关在大宅院里有什么意思,弹琵琶,跳剑舞也没人看了。

听到她这么说,他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他是不忍伤她的心的。

他和她在京中来往了三年,那时他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他不会娶她,但会一直对她好。

那一年他父亲病重,朝廷下旨让他过了中秋就回溪山。

中秋宫宴上,韶舞安排柳燕儿在惠宗面前跳了一支舞。

第二日,宫里传出消息,皇上看上了昨日在鼓上舞剑的乐妓,她的好日子怕是要来了。

柳燕儿第一次主动托人找他去教坊司,也是第一次在脸上出现那么慌张的神色,她让自己娶她过门,做一个妾就好,只希望他能带她走,离开这里,她不想入宫,不想当皇帝的妃子。

竟然还有一个乐妓不愿做宫里的娘娘,他问她为什么。

她的笑意有点惨淡,说,因为我喜欢将军你,如果一定要我嫁人,我只想嫁给你,被关在你的家里。

他没有说话,如果她没有被皇帝看上,他可以带她走,但现在皇帝已经打算纳她入宫了,他不想和皇帝抢一个乐妓。

父亲快要病逝,他即将接任溪山总兵的位置,根基未稳,需要站稳脚跟,与各方势力都要保持好一种微妙的关系,尤其是朝廷,他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和朝廷交恶。

柳燕儿大概看出了他沉默中的不愿,低声哀求他,求他带自己走,不娶她也可以,没有名分也没关系,朝廷忌惮他,只要他带自己走,皇上肯定不会跟他抢的。

他终究什么话都没说,柳燕儿似乎也有点绝望了,听闻他明日一早就要走,对他说,她今夜就在这里等他,一直到天亮,她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只要他骑马到教坊司楼下,她就可以立刻跟着他走。

她一遍遍说,我等你,你一定要来,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带我走吧。

那一夜下了淅沥小雨,他与几个京中结识的世家公子告了别,骑在马上远远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灯火通明的教坊司,他知道有一扇窗子里的烛火是在等他。

天慢慢亮了,教坊司的灯火在雨幕中变得朦胧不清,他终是没有向着那盏灯火策马而去,寂静的街巷上,他握着缰绳奔向了城门,离开了坪都的繁华盛景,去溪山开始他戎马倥偬的一生。

他这一生在战场上功成名遂,身边来来去去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可他每一年都无法忘掉教坊司的那盏灯火,在雨幕中渺远,却在记忆里刻骨铭心。

二十年的时光似乎就在一念间转瞬即逝,柳燕儿攥着他的手臂落下泪来,嗓子哑得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是你亲口说喜欢我的就在我的房间里你说过好几次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带我走

她像是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是二十年前她曾彻夜等待的心上人,还是二十年后早已与她不再亲密的溪山总兵吴显荣,那一声声为什么似已在心里憋了太久太久,忍不住要声嘶力竭地呐喊而出。

吴显荣低下眼,涩声道: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谢塘在床上摸我又亲我的时候我有多恶心柳燕儿哭了笑,笑了又哭,我恨不得杀了他再杀了我自己他们他们还不让我打掉他的孩子我每天看着像谢塘又像我的孩子我都想吐

吴显荣的手在发抖,想为她擦拭眼泪却没有力气抬起,此时好像说什么都是这么苍白无力,他只能长久地沉默着。

看他不说话,柳燕儿反而愈发激动,勉力从床上撑坐起来,揪着吴显荣的衣领,嘶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说了喜欢却又可以可以不当回事就因为因为我是一个妓吗所以我不配和将军你谈真情实爱也、也不该把将军的谈笑之言放在心上对吗

她其实没有什么力气,抓衣领的动作也是绵软无力的,胸腔里的气也接不上,说得断断续续,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眼前人:你若不想要我你早点与我说让我断了念想也好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还要跟我说你喜欢我

吴显荣怕她一口气喘不上来,轻声劝道:娘娘,你先躺下

柳燕儿剧烈咳嗽起来,肩膀颤得厉害,却抓着他的衣领不愿松手,眼泪还在簌簌往下落,又道:你不要我就算了禧宁十八年你为我说句话都不愿意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下贱又不值一提的人吗

禧宁十八年,宫中传出消息,有人告发宁妃与溪山总兵吴显荣有私,两人在教坊司就有很深的交情,宁妃入宫后还留着吴显荣送她的东西,与吴显荣有书信往来。

他最初听到的时候就知道宁妃是被人诬陷的,当年他离开坪都后,两人再没有过任何来往,连一封信都没有写过,告发者拿出的书信肯定是编造的。

为宁妃和自己辩解的奏本都已写好准备送上京城,家中叔伯和幕僚都劝他不要多此一举,此事当作不知道才是最好,他上奏辩解,也许皇帝看在他的面子上会不予追究什么,但难保不会因此事跟朝廷有不必要的隔阂,况且万一有人借此大做文章,他们也会得不偿失,不如袖手旁观,沉默以对,旁人反倒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他知道这样做确实是最好的,北疆与朝廷的关系本就十分微妙,这种事关乎皇家颜面和家务事,他确实不该随意上书插手,但柳燕儿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背后没有任何势力的弱女子,她要怎么办?

那几日,他每天都在这么想,还想他们在坪都时度过的每一天,他惊奇地发现他竟然清楚地记得每一件事,想起自己那一日策马离去,一颗心甚至是针扎似的疼。

可是他的一生不能只有感情和女人,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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