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关注了一下北狄的情况,看扎布苏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一直游荡在绥坊各处,但伊勒德的五儿子和六儿子已经是争得血雨腥风,谢如琢问过了扎布苏,得知对方近两年应该都不会动手,沈辞便暂时领了沧州军主将之职,带沧州军打了两场仗,活动开了筋骨,之后便把裘鸣留下,自己又向朝廷上奏,去江北打仗了。
大昭名存实亡,许自慎已死,江北世族带着太子窝在淮西战战兢兢,打着大昭的旗号加固城防,指望着能偏安一隅。
无奈大昭除了许自慎和追随他的那几个副将,当真再找不出其他能领兵打仗的来,沈辞与岳亭川兵分两路,擒贼先擒王,突袭淮西,直击他们龟缩的乾州。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间,江北世族一直带着许自慎的儿子东逃西窜,没在一个地方待过两个月,没有了许自慎,沈辞在战场上也碰不到对手,一路势如破竹,还嫌这样打没意思。
隆兴六年三月,淮西全境攻破。
十月,淮东全境攻破,江北重回大虞。
卢靳已练就了出色的逃功,又一次带着太子溜走,去了蜀中。
沈辞马不停蹄转道蜀中,岳亭川转头去了江南,继续与死而不僵的大昭周旋。
隆兴七年六月,蜀中攻破。
八月,江南攻破,大昭覆灭。
之后的三年内,谢如琢每年与沈辞见面的日子都不算多,每次相处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沈辞辗转于岭南与北疆,时而收拾一下岭南乱七八糟的藩王与流匪势力,时而北疆战事告急,又跑去沧州领兵对抗北狄,每年横穿整个大虞,从最南跑到最北,又从最北跑回最南。
隆兴九年,扎布苏回到北狄,沈辞抽空与宋青阁一起带着五万兵马借道宛阳,入了北狄,信守承诺,帮着扎布苏料理家务事。
当年冬月,伊勒德死于鸩酒,五王子和六王子死于乱箭,北狄查干河以南都归了扎布苏所有,扎布苏花了点时间清理门户,稳住局面,随后便放弃了与大虞打仗,转而往北打去,执着地骚扰胡和鲁。
北疆就这样歇战了,虽仍有重兵驻守,但已少有战事,胡和鲁的人偶尔还会往这边跑,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很快就能平息。
沈辞终于可以把心思都放在岭南上,此地穷山恶水,前世他又没来过,还真不好打,和岳亭川在此绕了两三年也还没清理干净。
直到隆兴十一年春末,前世他们重回坪都的时候,岭南总算是全境收回,自立的藩王,作乱的流匪都被连根拔起,不见踪影。
至此,大虞全境都已肃清,乱世彻底宣告结束。
沈辞不在京中的日子,谢如琢与他还是靠着写信互诉相思,每到一个地方沈辞也还是会寄回来一块石头,那个紫檀木的匣子都已经装不下了,他又找来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匣子继续装,其中沈辞还寄回来一个鹅蛋大小的石头,青蓝相交,表面光洁,好看是好看,就是这一块就占了匣子的三分之一,险些要再拿出第三个匣子来。
收到的信也已经放满了一整个匣子,谢如琢同样开了第二个匣子,按照时间一封封码放整齐,石头是越来越有新意,但信上的字却丝毫没有进步,还是难看得只有他自己能看懂,有时候战事紧急,写得也匆忙,下笔一通龙飞凤舞,就连他都要辨认许久才能连蒙带猜地辨认出这大概是在说什么。
为此他不知叹了多少气,但沈将军为了大虞四处征战,这般辛苦,他也不好在这种小事上总是唠叨,最后只能苦哈哈地继续拿着龙飞凤舞的字迹艰难辨认,只不过不管写成什么样,拿到手后,乾清宫的内臣还是会看到皇帝不厌其烦地看上几百遍,晚上放在枕边相伴入梦。
岭南被攻下后,沈辞在那边交接完了事务,说要回京待个两三个月,谢如琢高兴了好一阵,谁知人是回来了,但才待了一个月,就传来齐峻茂病重的消息。
前世的事越来越远,这一年又是前世他们最不愿回忆的一年,他们一时都忘了还有这一件事,接到消息后,沈辞赶忙带着沧州军赶去海门增援,挡住羌族人的乘虚而入,免得又和前世一样,海门险些危在旦夕。
沈辞这一走,谢如琢可就担心坏了,前世沈辞去了同样的地方,然后再也没回来,这一世他还是放心不下,隔几天就递过去一封信,甚至为了传递信报方便,还以秋猎为借口,跑去乐州待了三个月。
乐州重新变成了行宫,但当初在此建都五年,倒是把这座靠近北疆的城池给带得繁华了起来,往来商旅都喜欢在此云集,乐州的国子监又继续保留,文人才子也都喜欢造访此地,去国子监的论道坛一探究竟,顺道看看当初祭酒杜若栽种下的桑槐。
但乐州的繁华并不能让谢如琢心情好些,在连续的担惊受怕之下,谢如琢开始做噩梦,半夜总被吓出一身虚汗,精神也很快地萎靡下去,十几个太医轮流来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都觉这像是心病,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有人都打算死马当活马医地去找道士来驱邪做法。
在谢如琢快因为这桩心病卧床不起时,沈辞总算是回来了。
从噩梦中惊醒的谢如琢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到沈辞,还以为又是一场梦,沈辞捏捏他的脸,又亲亲他的手,他才确认这不是梦,霎时间眼泪就收不住了,委屈地哭了起来。
沈辞心疼不已,把他抱起来按在怀里,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你乖,别哭了。
我每天都做噩梦,梦到你中了一箭,然后变成一坛骨灰。我好像又回到了前世,一个人坐在雪地里,抱着你的骨灰喝酒,树上的桃花怎么也开不了谢如琢又瘦了许多,肩胛骨都有些硌人,脸显得更小,眼泪几下子就挂满了整张脸,埋在沈辞怀里哑声说着话,我快死了,沈辞,我快死了你不可以再走了
此时谢如琢又像极了一只软绵绵的兔子,沈辞伸手捏了捏兔子的耳朵,安慰道:不走了,不走了,以后都陪在你身边。
嗯。二十好几的人,哭起来却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一哄便又开心了,谢如琢蹭蹭沈辞的颈间,熟悉的温度给了他慰藉的安心,这些时日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他不一会就挨着沈辞沉沉睡去,一双手在梦里还死死攥着沈辞的衣袖不松手,最后沈辞只能陪着他躺下去,抱着他一起睡。
谢如琢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总算是养回了之前快要耗尽的精神,再醒来时看到沈辞还在身边,顿时愈发神清气爽,有了心思去处理事情。
也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沈辞回来的原因是海门已经无忧,把胡和鲁打得节节败退的扎布苏接到谢如琢的信,知道羌族人重整旗鼓,抢回了之前他在海门附近的一半地盘,于是分出了一部分兵马从东面与羌族对战。
前世沈辞没有和羌族人打过仗,一开始吃过亏,但这一世和对战许自慎一样,已是熟能生巧,又有扎布苏在侧面帮忙,摧垮羌族的第一波攻势并不算难,只一个月便把羌族人拦在了海门外无法前进一步,扎布苏也重新抢回了那一半地盘,把羌族人赶得离海门更远了点。
吴显荣在溪山待得无聊,接下了驰援海门的邀请,赶来镇住了场子,沈辞早就听闻谢如琢身体抱恙,当下便把海门甩给了吴显荣,赶忙来看还待在乐州没法回京的谢如琢。
趁此机会,谢如琢又给扎布苏写了封信,之前与北狄开的商路最多只到池州北部,现在他可以允许商路最远直通到江南,南北贯通,彻底打通大虞与北狄的联系。
这件事在前世都没有提起过,谢如琢如今一提,扎布苏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立马就闻弦歌而知雅意,回了信答应等他收拾完胡和鲁,统一了北原,会来再和羌族人打一架,毕竟相比大虞,北狄离羌族人的地盘更近,平常的擦碰也更多,是必须要解决的一个祸患,正好顺便也给大虞解决一个心腹大患,保证大虞北疆四镇至少数十年不需要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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