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好了。谢如琢搁下笔,满脸自信,把账簿递还给秦敬,你看看对不对?
秦敬看了看刻漏,还真是半盏茶,他狐疑地接过账簿,摆好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算完第一个数就震了一下,竟是分毫不差。
第二个数,第三个数一整页都算完了,这时候又半盏茶过去了,账簿上写下的数与他算出来的全都一模一样,他不相信,翻过一页接着算,又半盏茶后,他算得额上都有了汗,不可思议道:公子真是个奇人!
我从小就算得快,记性也好。谢如琢笑了笑,不过我也可以学打算盘,我学东西也快,应该很快就能上手。
反正今日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秦敬也不想管了,当自己真的捡到了宝,笑吟吟问道:二位怎么称呼?
谢如琢下意识想说自己姓杜叫清璩,转念一想,沈辞怎么办?
沈辞这名字在大虞也是人尽皆知的啊,而且沈辞的表字也有许多人知道,还真是个麻烦。
我姓杜,单名一个璩。谢如琢只能开始胡诌,把清璩两个字拆开来,他姓沈,单名一个清。
秦敬走过来坐到谢如琢对面,也邀沈辞坐下,道:我们布坊背后的东家身份不一般,所以我们招人都要仔细一些,是要东家的人亲自过目了才算数,所以二位还要把一些身家背景与我们说一说,好让东家那边心里有个底。
老板不必担心这个。谢如琢又抱起手臂,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和你们东家认识,你直接招了我们吧,再找人跟你们东家说一声,同州姓杜的和姓沈的两兄弟缺钱,他不会不同意的。
秦敬:
他们那位东家并不常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玲珑布坊背后靠的是谁,但听谢如琢说话的口气,却像是与那位东家熟得很。
所以这看着更不像是会需要来一间布坊赚那点钱的人!
公子和我们东家是朋友?秦敬道,我们东家在这边熟人不多。
我拿这个骗你做甚?谢如琢道,要不是,你去找他一问我不就露馅了?
秦敬想着好像也是,与他们说了一个月的工钱怎么算,看两人并无异议,愈发心里狐疑,这点小钱都不够买两人衣服上一片袖子的,何必呢?
谢如琢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纡尊降贵给人做工,竟然一个月还赚不到二两银子的,但他也不是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帝,也知道这在民间已经算一笔可观的工钱,不少底层的工匠一个月还没有一两银子。
俗话说得好,积少成多,他和沈辞一人一个月二两银子,一年也有近五十两,做两年就有一百两,似乎还不错。
他说要去外地。沈辞低声对谢如琢道,你想跟我分开?
你以前不也经常跟我分开?谢如琢道,老板不是说一趟就几天功夫?唉,为了赚钱,忍忍吧。
沈辞无奈至极,道:我们也没缺钱到这地步,你没做过这些,累着了怎么办?
为了钱怎么会累?谢如琢不听不听就是不听,还撒娇似的去拉他的袖子,试试嘛,你不是也说整天待家里没意思,你看接下来一个月江南要有涝灾了,我们也不能出去玩,就当给自己找点事做。
沈辞算是看明白了,谢如琢就是图个新鲜,这人素来就是如此,对自己没做过的事都十分好奇,想要亲自试试,据他自己说,他小时候就是这么好奇,看到别人玩什么都想玩,没得玩就蹲旁边看别人玩,现在好不容易自由了,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把从前没体验过的事都体验一遍才算是不枉此生。
那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不然就给我回家。沈辞看秦敬在和别的伙计说话,低声道,还有,扎布苏生意做得大,经常要和当地官员打交道,你就不怕被认出来?
地方官也不一定见过皇帝。谢如琢也压低声音与他咬耳朵,你放心吧,我平时不出去,待后面算账呢。
沈辞也懒得再劝,由着谢如琢心血来潮玩几天,等他玩累了自然就不干了,沈辞心里早有计较,也知道真要和谢如琢对着干,只能把自己憋得气闷,倒不如顺着他。
当天谢如琢和沈辞便在玲珑布坊做起了事,沈辞去库房帮忙清点货物,明日要跟着商队去外地,谢如琢拿着一大叠账本去了后院,秦敬闲的时候来教他打算盘,他上手果然很快,自己还能举一反三,秦敬教得也是心花怒放。
第一天谢如琢自觉过得十分愉快,算算账,练练打算盘,还想着钱还是很好赚的。
第二天沈辞离开同州了,正好临近月末,秦敬催谢如琢快点算完账,布坊里除了他们俩竟然没人会看账簿,而秦敬事情又多,谢如琢一个人在后院算了一天的账,他算盘打得还不太熟练,为了速度都是心算的,虽然算得快,但也是真的耗神,一天盯着账簿盯下来眼睛也要花了,而这才算了三分之一的账,明天后天还得接着算,他撇撇嘴,想着钱确实不好赚。
第三天第四天依旧是枯燥的算账算一天,沈辞还没回来,外面开始下了一整天的雨,第一场涝灾恐怕要来了,谢如琢眼睛酸涩不已,把最后一点账算完,又练了会打算盘,手写了这么多天也疼,觉得一个月的月钱根本称不上他的付出。
傍晚路面上已经有了积水,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水都到了脚踝,秦敬说本来今日商队应该是回程了,但现在雨这么大,估计要耽搁几天,谢如琢愈发闷闷不乐,开始后悔与沈辞分开了。
沈澈和叶莘湄前天去邻县了,叶莘湄本就是江南人士,说是有个亲戚住在那,要去住几天叙叙旧,如今家里就只剩下谢如琢一个人,他又不会做饭,只能中午在铺子里和伙计一起吃,晚上有时去外头吃。
谢如琢有点担心沈辞,想着等人回来了就跟秦敬说,不要再让他去外地了,心神不宁了一晚,也没怎么睡着,第二天顶着两团乌青起床,城里河道的水已经漫了出来,走路都得趟水,谢如琢拎着衣袍趟水去了玲珑布坊,一进门瞧见一个人,瞪大了眼:扎秋、秋兄?
看着他的人皮笑肉不笑:杜贤弟。
你怎么来了?谢如琢心虚地和扎布苏一起到后院去,秦敬看他的眼神几分探究,他装作没瞧见,下这么大雨呢。
我上个月就来了大虞,亲自看看江北和江南的商路,前几天在阗州,离这儿近得很,秦敬派人找来说一个姓杜的一个姓沈的来玲珑布坊找事做,一个要算账,一个要跑商。扎布苏忍住没翻白眼,我当即就启程来了,路上耽搁了一下,不然昨天就到了。
你来干什么?外面雨太大,撑着伞也没用,谢如琢一身湿淋淋,打了个喷嚏,想给我涨月钱啊?
陛下你说呢?扎布苏气得牙根痒痒,扔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擦头发,又吩咐人去给他准备一套衣裳换了,大虞皇帝跑我铺子里做工,你说我要不要来?
嗐,又不是什么大事。谢如琢绞干头发上的水,我都躲后面算账呢,不会给你家铺子添麻烦。
不是扎布苏也是服了他,陛下你能不能认清一下自己的身份?虽然你现在是撂挑子不想干了,但你们大虞的皇位还没换人坐,你这尊佛在我这杵着,让我怎么敢不管?
谢如琢一屁股坐在屋中主座上,招呼扎布苏把他那杯热茶端过来,哼道:那你给我想一个赚钱的法子,我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