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闪过,雪白的电光照亮了不远处的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撑着伞向他逼近,用不冷不热的调子问,你替盛涛做事?
头顶的路灯明明灭灭,照的贺笙年轻刚毅的面容格外的冷酷。
他缓慢收了伞,知道自己逃不过,无比镇定道,换个地方。
学生时代总是过的飞快。日子在繁忙的学业中捻转。
很快就到了一年年底,十二月是艺术生联考。
学校的文化课被暂时搁置,裴向阳将更多的时间用在练琴上。在老师的介绍,他进了一所专门为艺考准备的冲刺班。这个班是帝都音乐学院的退休老教授亲自带的,一个班只收五个学生,裴向阳就是其中一个。
频繁的考核和练习,让他变得无暇分心。
等裴向阳回过神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贺笙联系了。
从冲刺班回来的第一天,裴向阳就迫不及待给贺笙打电话。
可是从前二十四小时永远待机的手机,突然就打不通了。
最开始的时候,裴向阳也没有多想。因为一个多月前,他刚去冲刺班那会儿,他接到了贺笙用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贺笙说学校要给他一个华大的保送名额,他需要接受一段时间的训练,可能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能和他联系。
裴向阳并不清楚保送的流程,所以并没有怀疑。
直到联考前三天,他无意间听同桌说起隔壁班有人收到了保送录取通知书。裴向阳才知道,保送早就结束了。
贺笙为什么要骗他?
接下来,裴向阳才真正意识到。
他已经彻底联系不上贺笙了。
就在这时候,贺笙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是他很多年没有联系过的初中班主任打来的。初中的时候,带他们的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新老师,对所有学生都很好。
裴向阳这才得知,原来贺笙在高三上学年就从学校直接辍学了,保送从头到尾都是谎言。
张老师也是刚知道这件事情,马上就去找贺笙,可是房子卖了,电话也打不通。所有人都联系不上贺笙,她才找上裴向阳。
高考是一辈子的大事情。你劝劝他,不要让他走错路。
我知道了张老师,联系上贺笙,我会转告他的。裴向阳浑浑噩噩地挂断了电话。
现在虽然是冬天,可是屋内开着暖和的暖气。
裴向阳坐在房间里,却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他拨打了贺笙的电话,仍旧是关机状态。
裴向阳又凭借着记忆去翻一个月前的通话记录。
具体日子他记得不清楚,就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打错了,说声抱歉,然后接着打。
可是没有一个号码是贺笙的。
裴向阳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乱了阵脚。
贺笙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人。
裴向阳问项邵杰要了霍超的联系方式。
等待了几秒,电话接通了。
少年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喂?哪位?
裴向阳轻声说,我是裴向阳。
霍超显然没想到裴向阳会给他打电话,原本拽儿啦当的语调都变了,是嫂子啊。
因为这个称谓,裴向阳脸红了红,虽然知道霍超他们是开玩笑,可实际上,的确已经成真了。
你好,我想问一下贺笙,我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裴向阳要咬唇,语气有些委屈,是他不让你告诉我的吗?
霍超连忙否认,当然不是!
嫂子不瞒你说,笙哥退学那事儿我们哥几个也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至于他到底去哪儿了,其实我也不清楚。
没有从霍超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裴向阳感觉有些失落。
没过一会儿,霍超又打了个电话来。
他吞吞吐吐犹豫了一会儿,说,嫂子,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虽然笙哥肯定不想让你知道,可是我们现在谁都联系不上他。好歹是玩了两年的兄弟,我们都很担心他。
笙哥失踪前,和一个叫做盛涛的混混走得很近。那段时间,笙哥在帮盛涛做事,具体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但盛涛那种道上混的人,什么违法犯罪的事都干,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裴向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发僵。
霍超说,嫂子,你别怪他。笙哥也是为了他妈才这么做的。
裴向阳有些诧异地出声,贺笙的......妈妈?
裴向阳想过无数个贺笙变坏的理由,就是没想到,还和贺笙的妈妈有关。
他的非常清楚,上辈子贺笙被江家收养,他的生母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霍超说起这件事情就来气。听到贺笙要和他的生母见面的时候,霍超几个玩的好的兄弟都很替他高兴。
虽然贺笙面上表现的冷冰冰的,可是霍超他们都很清楚,他一定是很期待这次见面,否则也不会和盛涛合作。
霍超偷听到了他们的见面地点,瞒着贺笙提前去了约好的咖啡厅,那家咖啡厅的卡座之间都有挡板。他们坐在贺笙背后,谁也发现不了。
原本以为是离散多年的感人的母子重逢,或者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的忏悔。
可是现实终究比想象残酷,霍超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猪狗不如的话。
她说了什么?
霍超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复述了那个女人说的话。
你和你爸长得真像,看到这张脸我就恶心。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那个男人结婚生了你。
要是再来一次,我肯定亲手掐死你。
裴向阳的心脏瞬间被人攥紧,疼的无法呼吸。
他的身体颤抖,眼泪不止。
差点连手机都没拿稳。
裴向阳深呼吸一口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在知道贺笙对他的欺骗时,裴向阳是怨过他,怪过他的。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没有任何人有立场去指责贺笙。
贺笙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又被信赖的亲生母亲抛弃;被人收养,结果被养父家暴,养母还是个想杀了他的神经病;好不容易跟了陈婷,没过几天好日子,陈婷又离了婚;离婚后,又抛下了他和别的男人出了国;即便是在学校,也会被人指指点点,将童年的伤疤揭开,给贺笙扣上杀人犯的罪名。
身体的创伤可以治愈,可是遭受过一切伤痛的心里却不能。
小的时候,裴向阳无法想象,贺笙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一次又一次走进那扇充斥着暴力与阴暗的门。长大一些,他无法想象,贺笙为什么不肯珍惜眼前的幸福,而选择回到破旧的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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