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哇地张口吐出一大口黑血。
他身边还站着另外两名药修,赵斌是木土双灵根,天赋出众,修炼早就将同门甩下一大截,他们平时都以他马首是瞻,现在猝不及防被喷了一头一脸,奇腥奇臭的黑血兜头浇下来,两人当场就傻了。
就在大堂中央,这一片变故太过突然,一时间没有人敢上前与他亲近。
还是修兆珹反应最快,大步上前托着他。
赵斌浑身疼得痉挛,鼻涕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淌,修师师兄。他也只来得及吐出这句话,嗓子眼便被血块淤塞堵住。
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底却一清二楚,昨天在客栈下榻后,他左思右想仍不甘心,便想将毒药下在菜饭里让林秋白暴毙。
到现在林秋白好端端的,他身上筋脉有如火炙一般,他哪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可林秋白只是个凡人,他又是怎样做到的?
赵斌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人都在呼喊声中围过来,林秋白跟在修兆珹身后,表情似乎很是担忧,不是很快就被人推搡着挤到后面去了,修兆珹也抬起头,林师弟你站到远处去,别被挤到了。
林秋白这才退到一边,偏在这时,他发现袖口上的金尾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到了他的领口,然后他稍微低低头,似乎就能碰到对方的背部。
稍微一想,他也就明白了,轻声道:这是你做的?
金尾鱼甩甩尾巴。
林秋白摸摸他细腻的小鱼鳍,谢谢你。
感知到被触摸的温度,柔软细腻的指腹蹭过他的小鳍,半透明的鱼腮顿时浮现出粉嫩的颜色,就像害羞似的,脑袋往领口一扎,不时飘起一串泡泡。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斌身上,没人注意到他,对话之间,这厢温情脉脉,赵斌就近乎油尽灯枯。
赵斌的小动作瞒的过同门,却瞒不过与天地同寿的上古神翞祗,木偶人那一次他还未回报,赵斌又迫不及待地下毒粉作死,倒也令他省了心思,干脆尽数奉还。
下毒害别人的时候,赵斌毫不犹豫,所以现在他身体被毒素腐蚀的衰败腐朽,奄奄一息,任凭同门师兄弟给他灌下解毒、补气,抑制衰竭的的灵药也救不回来。
他下毒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留手,选的是性子最烈的一种毒,若是林秋白那身子骨吃下去就是暴毙,赵斌体质能多撑一刻,但也只是承受翻倍的痛苦,他本有一条康庄大道前途无限,却作茧自缚苦果自食,连周围人的脸都瞧不清了,眼角淌下悔恨交织的泪。
半柱香后,不甘不愿地咽最后一口气。
道衍宗弟子出门历练战损总是最低的,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顿时抱着哭成一片,六师妹更是哭得直打嗝,泪眼朦胧间她看见一只修纤白皙的手,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林秋白语气担忧,关切道:妆都哭花了。
抽了抽鼻子,她伸手接过来,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谢林师弟。
她想,林师弟果然很善良,非常为人着想。
郁楚慈刚怔然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修兆珹阅历颇多,秘镜中险象环生,时有折损的事屡见不鲜,很快找回理智,吩咐传音的传音,有木架或布料的制作简易担架方便抬人。
大堂里热热闹闹,翞祗却偷偷把盖在眼睛上的鱼尾巴挪开,悄无声息地凝望着眼前青年,都说如鱼得水,当初翞祗第一眼映入眼前瓷白纤细的青年,就觉得他像是他的水,他的命,不可缺失。
林秋白站远了些,眼帘遮住黑潼的眸子,颧骨浮起一丝潮红,鲜红柔软的唇瓣开翕,低不可闻地道:真是可惜了
可惜赵斌活不到他亲自动手。
第17章
雪松峰。
雪松峰终年积雪,巳时刚过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细雪,皑皑白雪将松柏点缀披呈一层银霜,几个小童正拿着扫帚清扫听雪殿院中的积雪。
隔着一道回廊,飞檐高翘的内殿端坐着两个人,雪松峰峰主逍遥道人端起青盏品了一口,好茶。顿了顿,他轻叹道:也不知韵城那里,斌儿他们进展如何了
栾峰主神色淡淡,肯定不日便能回转。
听他提起韵城,就让他想到林秋白,和他那受到刺激闭关的女弟子。鸿羽真人废了灵根的弟子竟然一招压制住他金丹期的亲传弟子,简直就如同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叫他死在韵城都是便宜了他。
但愿如此。
两人对雪品茗,一个洒扫小童跌跌撞撞冲过来,额头上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峰主,不好了
栾峰主老神在在,已是预料到小童会说什么,肯定是林秋白的死讯,一个凡人行走在处处凶险的修真界,不可能活得下去。他太过笃定,也就竟然没有察觉出小童异样违常的慌乱。
峰主,赵师兄的魂灯
灭了。
啪青盏摔碎在地,四分五裂。
逍遥道人脸色唰得惨白,他抖着手指道,你再,再说一遍
栾峰主也满脸不可置信,听闻韵城消息他便预料到此事非比寻常,也猜想并不会一帆风顺,却未想到先没了命的竟然是赵斌。
道遥道人站在原地,怔然出神,像是一瞬老了十岁。药修这条路本就辛苦,雪松峰上人丁凋敝,坚持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赵斌性子急躁自私,却不啻是个好苗子,他原是打算当作继任峰主悉心栽培的,即使知道他品性不端,只打算先教好药术再慢慢调教脾性。
可如今一朝,百年心血全完了。
赵斌死状凄惨,可以说是死不瞑目,自然不能留在客栈断人财路,韵城郊外设有医苑,可以暂时收容,由修兆珹、郁楚慈和另外几名体修将人抬过去。
六师妹被留在客栈,她还惊魂未定,时不时啜泣一声,握着手里柔软的丝帕,她不自觉又想起青年温和目光,正在这时,她的鼻尖嗅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那香味太浓郁勾魂了。
犹豫片刻后,她顺着味道找到后厨,惊讶地发现站在灶炉前的青年竟是是林师弟。
林秋白闲来无事惯爱捣鼓美食,上辈子他体弱多病,只能吃清汤寡水,很多食物不能食用超过二十克,所以对美食有一种天然的执念。
这可惜他做的美食一向都中看不中吃。
听见熟悉且轻盈的脚步声,他转过头:师姐。
师弟直接叫我果棠就好,对上青年温和含笑的眼眸,她心脏控制不住的怦怦跳的飞快,林师弟和她听见的大不相同,青年长发垂于脸侧,手骨纤瘦皮肤白皙如雪松一般,又与灶台上白白胖胖的糕点十分相似,竟让人觉得比郁师弟还要好看。
正做如此想,她听见青年轻声道:果棠师姐。
筱果棠脸腾地涨得透红。
林秋白从炉子上挑起一块糕点递给她,筱果棠脸颊的余热还未消散,捧着散发着浓郁糕点香气的碟盏,小声问:师弟,这是什么呀?
梅花糕。林秋白期待地看着她,师姐要不要一起尝尝看。
他也是偶然逛到后厨,发现居然有做梅花糕的模子,这才兴致勃勃的尝试一下,豆沙上点缀着葡萄干,小元宵,松子仁,青红味果,融化后的糖有焦香味在点缀上五颜六色,非常具有食欲。
筱果棠辟谷多年,此时的馋虫也被勾上来了,于是期待地咬了一口:
她是忍了又忍,这才把吐出来的欲望憋回去。
林秋白观察她的表情,试探般问:不好吃么?
筱果棠:有点苦,又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