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年遂已经在这里读了两年新闻专业,还是懵懵懂懂。但她不觉得是这个专业的问题,她真诚的认为只是她个人的问题——除了网球,这辈子她实际上没有做成一件事过。
事实上,连网球也打的不怎么样。
钟表上的数字越来越靠近六点半钟。冯年遂撑着下巴,看清钟表上的数字的那一刻浑身打了个激灵,发觉自己又已经走神到天边去,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上的是哪一门课。她要再去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字,但是又有个插曲隔在她和屏幕的中间,阻挠她去看清。
那个在冯年遂进来时对她皱着眉的女孩此刻不知在心里鼓足了多大的勇气靠近坐在最后一排的这个人,眼睛眨巴眨巴着,我见犹怜的带着期望对她道:“请问你是冯年遂吗?”
冯年遂如梦初醒,说:“我是冯年遂。”
女生的眉头舒展开,左侧的虎牙露出来,让冯年遂的心里一动,下意识的蜷曲起手指,听见女孩说:“我一直都很喜欢看你的网球比赛,是你的球迷。”
冯年遂的肩部一下子抽痛起来,只好不经意间换了个坐着的姿势,接话道:“真的吗?”
女生有些羞涩的问:“能给我签一个名吗?”
当然。当然。当然。
女孩脸上的羞意带着所有他们这个校园里二十岁的人应有的青涩。这是所顶尖的大学,所有在这所大学里就读的学生都应该是顶尖的。这些学生,他们都是从小兢兢业业的读书,再带着天生的聪颖考进来的,所以每个人走过去,身上都有一路长来所有的骄矜和自持。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对别人表示屈服,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都是自己的佼佼者。
冯年遂知道,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她低头写字的时候能感受到女孩崇拜的目光上下扫着。但她每被这样相似的目光注视,就愈发觉得肩部的痛苦越发剧烈。她是个失败的人,并不值得这些天子骄子这样注视。
曾经有人对她说:“我们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以为在这所大学里的人都这么光鲜亮丽?其实该龌龊的人就算再聪明,也一样龌龊。”
她心头一惊,女孩却已经拿到了自己渴求的签名,嘴角的酒窝一闪而过,欣喜的说:“谢谢!”
钟表滴答滴答,鲜红的数字从“29”开始跳跃,“30”跃于人眼。手机屏幕上写,这一节通识课,冯年遂选的是——
大学物理?
她想自己果然不该随便选课,因为这是学校用来拓宽不同专业同学知识面而开设的通识课就只挑最后没人选的课勾一下放进课表。如果说新闻对于她来说还是背背就勉强可以过关的专业,但是物理是怎么回事?
她跟物理从来都八字不合。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下来,连带着空气都有些潮湿,窗户那头正对走廊,走廊那边有个橙色的光点在动,飞的很低,看得出来在朝他们这栋教学楼走。她的心里不禁升起种悚然的感觉,然后在下一秒就意识到那橙色的光点不过是有人手上拿着的香烟的亮光。亮光在动,是因为手上夹了根香烟的那个人也在走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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