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历俊的命令吩咐下去,三短两长的鼓声响起,原本安静的大营瞬间动了起来。
甲片伴随着小跑的动作轻轻作响,三千士兵按小队散开。
前排持弓弩,后排握刀立定,骑兵牵着马匹退至侧翼,翻身上马整装待发。
很快,鼓点转急,所有人望向主将的方向,等候施令。
只是很奇怪,只闻对面唢呐、击鼓声,却未闻兵马、铁器声。
历俊自然没有站在最前头,他骑着马,站在弓弩队的后面,这里视野开阔也安全,距离竖立大唐旌旗又举着硕大盾牌的余孽,足足有两百五十步之远。
仅有千人的李唐余孽残军,没有配备大型的床弩,弓手甚至缩在可笑的盾牌之后,根本不能伤他分毫。
以为举几块盾牌,就能挡得住骑兵的冲撞了?
太可笑了。
果然是被圈养的愚蠢皇子,连最基本的军阵搭配都不懂。
两军交战,总有来使。
只是考虑着历俊的危险性,使者王富贵只是随着盾队,往前走了百步。
这里已经是伪周弓弩的射程范围内了。
可王富贵没有分毫的惶恐,站在盾队的背后,他倍感安心。
这就是陛下常说的‘人民的力量’吧。
他拿起扩音筒,摊开纸张,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对面弟兄且听!
某乃大唐使节,皇子李唯殿下内侍监,王富贵。
某虽阉宦微末,然蒙殿下训导,也懂社稷之重,明春秋之义!”
内侍的必修课,并不只是嗓音尖利的叫嚷。
其实他也会气沉丹田,用腹部发声,沉稳的讲话。
只是很多时候,把脸涂成白面、拿着拂尘、说话嗓音尖细,凸显出内侍的特征,是为了彰显的主子身份。
不是什么人都配用内侍伺候的,见到内侍,闲杂人等要注意避讳着些,以免冲撞冒犯到了贵人。
而面对士兵,王富贵没必要刻意强调自己的内侍特征。
他宣告身份,是昭告对面的士兵,正统乃皇子李唯,气沉丹田说话掷地有声,是为了不损大唐威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陛下曾经说过的这句话,让王富贵感到肩膀沉甸甸的、心里热忱忱的。
所以他真的不怕。
哪怕身前没有盾队,没有这群士兵,王富贵也敢站在最前头,把这段话大声的喊出来给对面听。
“吾辈皆唐土生民,骨血同源,何故戈矛相向?”
唐土。
好陌生,但又好熟悉的词汇。
尤其是方才,进帐禀报的校尉王元,他在这一刻有一种猛地被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十三岁便从戎,入的是大唐边军,不是什么大周。
他们王家,从太祖父开始,守卫的是大唐疆土啊!
十年来,他听从大唐皇帝的指令,跟着军中兄弟、跟着程将军开疆扩土、讨伐蛮夷、戍守边疆、证我大唐天朝国威……
他怎么……都忘了?
程大将军走了八年,
请收藏:m.qibaxs10.cc ', '')('可他也忘了将军八年,甚至连寒食节都不记得给将军烧些纸钱、冲着他陵墓的方向与他镇守的北方跪拜……
想着想着,王元只觉得眼前花了,脸颊落着大滴滚烫的泪水。
他甚至不敢继续听那名叫做王赋贵的内侍天使喊话。
“皆因武氏伪帝倒行逆施,纵容酷吏戕害亲嗣。”
他现在不就在做着这样的事情吗。
皇子李唯殿下。
是皇子,是李唐皇子!
是将军一生都在守护的大唐的正统皇子!
他带着长枪,满心抱负,跟着酷吏,来到了阴山,还准备对不知道好歹违背女帝旨意的皇子亲军兵戎相见,还要帮酷吏对皇子申斥、行刑,要欲除之而后快。
他在想什么?他在干什么?
他背叛了大唐,背叛了将军,背叛了祖宗。
他死后无颜说自己是跟了将军十年的兵,更是堕了他王家列祖列宗世代忠良的名。
他该死,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想到这些,王元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颤抖的手提不住长枪,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他这一跪,甚至丢了支撑脊梁的力量,掩面把自己埋在泥土里抬不起头来。
爹啊……
将军……
他还记得断了条胳膊的爹让他代替自己报效国家的期望。
他还记得第一次从先锋营中回来的时候,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小子。
啊……
啊!
他张着嘴,拼命的嘶吼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皇子李唯承高祖太宗血脉,秉贞观遗风,方是正统所归。今阴山会兵,本应共卫疆土。
殿下明谕:尔我皆大唐赤子,本当执戟守国门,岂可为伪朝私欲驱驰?”
如同王元这般触动的,还有很多人。
可历俊等酷吏,以及部分利益与女帝绑定,就等着拿着军功回去飞黄腾达的士兵不为所动。
他们不懂那群人在做什么,他们也不想听这阉狗讲话。
他们生长在武周,受惠于女帝,根本不懂所谓大唐,更是没听说过什么李唐正统,那不都是余孽败类?
“阉狗,竟敢在此妖言惑众!”
历俊怒斥,同时狠狠地挥下手中代表着放箭的红色旗帜。
只有部分人注意到了。
熙熙攘攘的箭,如同稚童投掷到水里的石子,只闻其声不见其踪。
盾队与后续的步兵往前走着,一步、一步,他们的步子不大,却整齐划一。
鳞甲飒飒的声音,每一步都像是压在历俊与忠于武周士兵的心上,让他们心颤、自脚底发寒。
他们凭什么如此闲庭信步?
这可是战场啊!
为什么能走得如履平地,好似刀枪剑戟不可伤其分毫。
他们,还是人吗?!
作为使者,宣读诏书的王富贵就像是没有注意到历俊已经决定不顾礼仪,准备将来使一并斩于战场之中。
他依旧在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彼武氏篡改史牒,毁太宗盛世基业,弃
请收藏:m.qibaxs10.cc ', '')('边关千里,戮忠良于朝堂,致百姓流离饿殍盈野。
去岁长安飞雪,冻骨填壑。可皇子李唯殿下治下,老幼安然。”
听到这些话,很多人都不自觉的松开了手中紧握着的刀柄与长枪。
哐啷啷的声响,就像是人脑中碎掉的弦,与崩坏的道心。
察觉到不妙的历俊厉声吼道,
“发矢!发矢!!”
“吹号角!左右翼骑兵冲锋!”
“违军令者,斩立决!”
饶是如此,骑兵冲锋的号角声也没有响起,而跟随指令冲锋的人不足百人。
马蹄声,嘶吼声,甚至盖不过由王富贵、身后同样识字士兵一同大声朗诵的最后一段诏书。
“诸君试思!酷吏刀锋所指,非我手足耶?何不弃暗投明,共扶李唐社稷,复我贞观荣光!”
这一刻,历俊与一众酷吏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