燮风双目瞪大,金色瞳孔缩如针尖,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冲着对方飞身跳下刀身。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空中交缠,而后隐没云间。
然而被二人遗忘的阿烦则停留在云端,注视着虚下缓缓开口:别来无恙。
虚下本是没有注意到它,然而当那只小小黑雀飞到自己眼前时,它才难以置信地开口,声音颤抖:是、是您
嘘。
※※※※※※※
这一日是凌虚宗千年来最热闹的一天,不仅是因为闭关二十年的宗主出关,更是因为几千年来从未动过的镇门神兽居然留下一句预言,然后飞走了。
而在巨蛇动作的瞬间,玉虚峰一栋华丽楼宇内,面容稚嫩不过七八岁的男童睁开双眼,漆黑的眼中似有星辰万物,自有规律。
他自蒲团上站起身,身形随着直立的动作一点点拉高、抽长,直至变成弱冠之年的俊美男子眉不描而型,唇不点而朱,昙花玉冠挽起青丝,留两缕白发自耳后垂落胸前。
背手立于窗前,他看向远处一座黑山,声音悠远如天山絮语,幽幽叹道:终于来了。
说罢,他勾起唇角拍了拍衣摆直接推门向山下走去。
香昙尽守着那个万灵之灾的破预言,已经守了一千年。
这一千年来,他起初是年年向虚下询问具体情况,但得到的从来只有巨蛇合拢的眼睑,以及静默无声。
若是让宗门内的弟子知道,堂堂宗主居然被名义上的镇门神兽看不起,他怕是要颜面尽失。
不过即使当时已达到九品脱凡之境的他,也拿这虚下神兽毫无办法,就像上一任宗主,同样不能拒绝虚下的擅自常驻。
当年,这条通体黢黑,看似毫无修为,却气势强悍到足以令所有人心惊的巨蛇,带来天乙贵人至此,万灵之灾将至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后,便缠在了规虚峰上。
此后千百年间,它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声音,没有气息,犹如死去了一般。而宗门内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它已经死了。
但是,这条门内公认不会醒来的神兽,却在二十年前,突然睁开眼看了一眼自己,而后又再次闭上再无反应。
香昙尽能猜到,应当是有什么人出现了。于是他就变成了儿童模样在宗门内游走寻找,最终碰上了那届的一个新弟子。
想起那个总是面无表情,待人若寒冰却偶尔会露出温柔的弟子,香昙尽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些。
挑起一缕白发缠绕指尖看向窗外,香昙尽轻笑道:二十年了,也不知道他融了多少。
清逸的脸上是荡人心魂的笑容,美得让人心惊,如同月下乍然盛开的昙花,留梦三更叹自怜。
说罢他便推开门向山下走去,一路悠哉悠哉没有太多表情,甚至还兴致盎然地开始研究这山上多了多少种植物。
好像是掉到这里了?男子行走于山间自言自语,嘴角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意。
突然,他脚步一顿,视线定格在一黑一白交缠的身影上。
临遇安虽然昏迷不醒,但因为有着燮风的拼命保护,即使撞断了层层树枝,他除了周身凌乱竟是没有伤到丝毫;反倒是燮风被磕到了头颅,双目紧闭后脑血流了一地不说,身上更是遍布伤口,有些甚至伤可见骨。
然而饶是如此,他也依旧死死将临遇安搂在身上,不让他触碰到一点肮脏的地面。
真是碍眼。
香昙尽笑着说完这句,而后便把燮风一脚踢开,横抱起临遇安向来时的路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1号出现,人家贵为一宗之主,燮燮要怎么才能抱得美人(?)归呢?
第22章战栗琼华
临遇安被金光洞穿小腹后,便发现自己失去了五感,只有脑中有万千画面纷纷划过,伴随着连绵不绝的低声絮语,如心魔一般几乎将他的大脑搅乱。
正当他快要被大量纷杂的信息折磨疯时,一道凉意由眉心沁入脑海,顿时将所有的声音、画面都压了下去,如被太阳照射而温暖的海水,将他的意识团团围住。
懒洋洋在这温柔之中躺了会儿,临遇安终是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张稚嫩的小脸,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举着柔软的手指戳住自己眉心,满脸笑意。
宗主?
大脑反应了一会儿,临遇安才认出来人,忙翻身从想榻上起来,然而对方软软的身体却如千钧,压得临遇安无法动弹,只能干涩出声:宗主,您这是何意?
临遇安特有的冷脆声线无论何时都让香昙尽很是喜欢,他搂住临遇安的肩膀在他脖间磨蹭,半是撒娇道:二十年没见到你,甚是想念。
若对方真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临遇安或许还能容忍一会儿。然而香昙尽实际上却是个叱咤万灵界近千年的狠角色,并且性格阴晴不定。
因此僵着身体任香昙尽蹭来蹭去一会后,临遇安还是忍着万分别扭,一只手将香昙尽抱住,而后一手撑榻坐起上半身冷声开口:宗主,这样不妥。
说罢,他便将香昙尽放在榻上,自己翻身下去,撩衣稽首:弟子临遇安拜见宗主。
然而此举却是让香昙尽的脸色顿时暗了下去。
他的身材一点点抽长,没过几个呼吸就从孩童变成了弱冠男子,定定站在临遇安面前,浑身冷意。
香昙尽挑起临遇安的下巴,发现对方双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心情便更加不好,口气恶劣:讨厌我?
后仰远离对方手指,临遇安垂睫回答:弟子自然是尊敬宗主的。
厌恶极了临遇安这幅油盐不进的冷漠模样,香昙尽直接甩出一道清风推开门,声音冷厉:讨厌我的话就出去!
若宗主找我只有这些话,那弟子便告辞了。
说罢临遇安直接起身走了出去,还反手关上了门。
香昙尽:临遇安,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离了宗主宫,临遇安手掌一翻,空中顿时有寒光闪过,被他留在空中的横刀重新飞回掌心。收刀入鞘别在腰间,临遇安微微感应了一下便向山下走去。
燮风还留在那里。
不过只走到了山腰处,身后的灌木丛中便传来了沙沙声,猛兽特有的腥臭味被风吹进鼻腔。
同时,一股属于五品境界的威压伴随滔天杀意将他笼罩。
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临遇安与草丛间一双猩红兽瞳撞到了一起。
横七竖八的翠绿草木间,一只猛虎匍匐其中,吊睛白额,额间一只金黄眼瞳竖在毛发中间,做额头王字的一个笔画。
这正是每一峰都豢养的守门兽困风,然而不知香昙尽是有意还是无意,临遇安身并上没有玉虚峰的通行令。于是待客和善懒散的异兽在此时变成了无情杀戮的凶兽。
困风黑黄相间的皮毛好似张大棉袍,裹住他肌肉纠结的身躯,唯漏下胸腹、四爪上的几片白色毛斑。它压低身躯对着临遇安虎视眈眈,四尾粗长,如钢鞭一样将身后树干抽出三寸深痕,腥臭口涎垂落在地面,腐蚀出一片滋滋声。
临遇安这才注意到,困风身后不远处正是双目紧闭的燮风,不过胸口还有着些微起伏,想来困风还没来得及对他下手。
于是临遇安脚下微动,摘了手套塞进腰间革带,而后面朝困风缓缓拔刀,注视着困风神情严肃,深邃瞳子中满是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