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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书自清(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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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正是如此嘛,孟百户我唤你十三爷罢,咱们别那么生分。十三爷,你仔细想想,亲人不得平安,商路不得畅通,国朝不得安宁,可不正是因为有这帮皇亲贵戚在吗?

孟旷细细回味了一下她的这句话,不禁感慨,道了句:郡主不,十八爷一言切中要害,孟某佩服。礼尚往来,郡主唤她十三爷,她便唤郡主十八爷,出门在外,也好掩饰身份。当然,往日里她不开口说话,也不用去考虑称呼问题。

朱青佩摇头道:我所求这三件事要实现,可不容易啊。首先第一大难关,就是要让我的商行能在皇亲贵戚的压迫与剥削之中生存下来,这谈何容易?十三爷,你也算是平民人家的孩子,锦衣卫时常出外差,我想你也是懂民间疾苦的。你可知道如今民间百姓的日子有多难过?这些年来水灾、旱灾、蝗灾、飓风、雹灾、雪灾,连年不断,朝廷救灾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国库都是虚的,哪来的赈灾款项?直接导致的就是饿殍遍野,瘟疫四散,各地流民大增,更有相当多的直奔天子脚下的京城而去。你们是从京城出来的,应该是很清楚的。过不下去的,被迫落草为寇,如今各个山头上的匪盗也是越来越多,在外行路都不安宁。我们商人常年奔走四方,哪一回押货不是提心吊胆的?我也被抢过好多回了,好在人没事,财货损了便损了。

哪怕是在富庶地区,也能感受到老百姓被繁重的课税压得喘不过气来,虽然因为大量白银的流入,使得江南富庶地区的商贸要便捷了许多,人人都在做生意。但你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老百姓拿不出钱来买东西。一个平凡的五口之家,能维持住每日的温饱就算很不错了,白米白面很少能吃一顿,更别说肉食了,村里的自己能在山间河塘中打猎捉鱼,还能吃到些肉,住在城里要靠买的,那就根本买不起。逢年过节能做新衣的人家都是令人羡慕的,往往就是一件衣裳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唉百姓苦啊,我也是出了宗室皇家,才能明白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苦。

这些年我一直想去帮一帮那些灾民流民,但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自己的生意也很艰难。施粥设铺,只能量力而为,那本也不是我的分内之事。为了保障商路畅通,我请了拳脚刀枪的师父,商行的伙计一个个都得学功夫,学骑射,不为保障货物起码也能自保。本以为这些难关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可如今偏偏又起了烽火,倭寇又要打来了。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必须剑走偏锋。

与咱们这些逃犯处在一起,你就不怕被扣个反贼的帽子?孟旷问道。

哈哈哈,反贼若真到了那一步,反了又如何呢?又有谁还能来收拾这旧山河。朱青佩不禁苦笑。

说话间,赵苏之、邱白、古仲文三人回来了,郡主一眼就见他们入了山门,立刻带着孟旷迎了上去,并将他们一一介绍给孟旷认识。见礼后,三人带来了目前南京内城中的最新消息。

潞王已经离开了南京城,离开时走了水路,看方向应当是走水路沿运河南下了,也许会去苏杭等地,唐福安应当与潞王在一起,南京织造局证实唐福安已经离开了南京。目前应天府衙正在收拾南京城的乱局,老百姓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谣言满天飞,甚么说法都有,如此反倒可以混淆视听。

孟旷询问了一下他们是否见到过一个面有可怕刀疤的老者,三人都摇头表示没有见到过。

交流过后,朱青佩拦下了一位寺僧,请他领着三人去客院入住休息。她自己则与孟旷结伴,缓步在寺内悠游。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无梁殿内,既然入寺,没道理不来拜一下无量寿佛。只是孟旷并不信佛,如今突兀拜佛,她自己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也不知佛祖是否会接受她毫无诚意的跪拜。

这无梁殿,其实真实名为无量殿,因供奉无量寿佛得名,又因全砖砌拱券式营造结构,确实没有一根梁木,便衍化出了无梁殿之名。拜佛毕,二人恰好就碰上了正在无梁殿侧为油灯添油的净法大师。朱青佩携孟旷上前见礼,道一句:

大师还是日日为佛堂亲手添油吗?

净法大师合掌道:修行不过往日点滴积累,添油拂尘,时时照见己心。

大师高修。

净法大师谦虚摇首,随即将目光再次投在孟旷身上。孟旷被他看得不大舒服,干脆点破此局面,合掌后打着手势问道:

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也无人替她翻译,但净法大师居然一眼就辨明她的意思,道:

施主,恕老衲多言,你身上煞气甚重,需得尽早修行清净法门,摆脱杀孽,否则迟早将殃及身边亲属。

孟旷眉头不禁紧蹙,盯着净法大师。净法大师却面色平静地继续道:

施主连年积攒杀业,心中应也生畏生厌。那么施主不若仔细想想,是为自己杀,还是为他人杀,是为亲族杀,还是为万众杀。若不得不杀,不若去杀众生颠倒轮回的根本。所谓无明,不知度此世,不知他世,不知真相,不知轮回,不知苦厄。杀去无明,可见西方极乐之光。杀去我见我执,而非施主肉眼可见的五蕴之身。若施主因杀业过重不得不堕入地狱受无间业火灼烧之苦,非我净土法门所愿见到的。老衲知晓施主身份非凡,积攒杀业也非你所愿。但我净土法门,发四十八大愿,愿度三千世界众生,施主与我佛门是有缘的。

孟旷一瞬只觉迎头被人打了一大棒,愣在当场。

阿弥陀佛,恕老衲先告辞了。净法大师再度施礼,提着灯油桶,缓缓步出了无梁殿。

一旁的朱青佩望着失魂落魄的孟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她才安慰了一句:

十三爷,你不必太在意净法大师的话,你知道,他们出家人就是这样的。

不孟旷摇了摇头,道,郡主,你也是修佛的,方才方丈大师所说的几个词,我不大懂,你能与我解释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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