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郁点点头,倒完水又回了卧室。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落,温亦弦竟然没有问她在学校的事情。
单郁和温亦弦的卧室是挨在一块儿的,她能看见温亦弦房间的光线,温亦弦没关灯,她就也一直没关灯。
暖黄的护眼光线笼罩在深夜的卧室,空白的卷子上落着一道斜斜的影子。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单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温亦弦的消息今天小助理不泡牛奶了?
影子里的轮廓柔和了些,单郁丢下手机就出了门,两分钟后,端着一杯温牛奶敲开了隔壁那扇门。
卧室里一片馨香,温亦弦正在擦头发,另一手拉着门把手,开了门就又坐回了小茶几那边。
洗完澡看见你房里还有灯,所以喊你泡牛奶的,怎么还不睡?
就睡了。单郁把牛奶放下就准备离开,温亦弦却喊住了她,今天怎么用的鲜牛奶?
刘妈告诉我了。单郁老实回答,你不喜欢奶粉,喜欢鲜牛奶。
哦。温亦弦招了下手,过来。
单郁乖乖移步过去,大约是觉着自己这样俯视老板的姿势有点儿不合适,她又半蹲下来,仰视温亦弦。
今天不开心?温亦弦随口道。
因为刚洗过澡,女人身上裹着热腾腾的湿气,混杂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
暖融融懒洋洋的。
单郁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印着那道身影,她犹豫了一下,摇头。
温亦弦笑了下,女人明眸皓齿,昏黄的灯光下柔软得似乎触手可得,她嗓音条件很好,不然也做不了歌手,此时用着那把颠倒众生的嗓音轻轻地同单郁说话。
跟温姐姐说说,嗯?
第13章
单郁从前很少用电脑,这些日子以来却每天都在用,无数个夜晚她又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翻出那个视频网站,搜索温亦弦的名字。
很多很多的舞台。
各种各样的温亦弦。
弹幕里的粉丝都在为画面上的那个女人痴迷,从颜值夸到声音,再从才华夸到性格。
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这是粉丝们刷的最多的一句话。
单郁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真的有种魔力,一种蛊惑人心的能力。
蛊惑了粉丝,蛊惑了世人,也蛊惑了她。
不然,她不会总在温亦弦面前这样节节败退。
单郁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一扫一扫,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踌躇。
晚饭的时候,温奶奶就问了她学校的情况,她都是报喜不报忧。
她也实在觉得没什么忧可言的,不就是在新班级的处境有点尴尬,然后以后可能也交不到新朋友吗?
这种事说出来,温奶奶和温姐姐都会担心的吧。
其实她不怎么在意,她早习惯了的。
打小她就没有朋友,别的小朋友总是一伙一伙的,小的跟在大的屁股后头,漫山遍野地跑,她没有人跟,她跟着别人,人家也不要她跟。
再长大些,女孩子的闺蜜,男孩子的兄弟,就她什么也没有,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买菜做饭。
这些都是因为她有个赌鬼爹。
她爹清醒的时候就出去赌钱,她们家本来就没钱,输的个一干二净还不够她爹尽兴的,赌桌上哪那么容易下来,都玩红了眼睛的,她爹输光了就借,借了接着输,她们村里的人家就没有她家没欠过钱的。
钱输够了,她爹就赊账喝酒,一边喝一边骂,两个扫把星,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
自打那小东西出生,老子就没赢过钱!
呸,娘胎里就带衰!
骂不过瘾就打人,她和妈妈都被他打,要是在家里打也就算了,她不在家,他还要跑出去找着打。
有一次,深秋初冬的天气,村里的天乌云压得低低的,村口的秃枝上不知名的鸟叫得无比凄凉,让人心里发毛。
她当时刚入学,跟新交的小伙伴一起结伴回家,走到半道就看见她爹拎着个酒瓶骂骂咧咧迎了上来。
单郁心底咯噔一声就知道,完蛋了。
小伙伴们都被吓到了,还有被吓哭了的。
后来,她再也交不到朋友。
她们家那个爸爸是个赌鬼哦,欠了大家好多钱的!
她爸爸是个酒鬼,发起酒疯来要杀人的,好可怕哦!
不要跟她玩,她妈妈跟爸爸离婚了,你看哦,连她妈妈都不要这个孩子了!
她家是可怜,单纯地同情或者施舍是很容易的。
但是她家还很复杂,没有人愿意惹得一身腥,就算是亲人关系不还有一句话久病床前无孝子嘛,何况还只是邻居了,时间久了谁愿意帮衬可怜?一个看不见尽头的无底洞,那不是要被拖垮的?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避得远远的也就好了。
所以,家长们都这么告诫小孩子。
不想说就不说了。温亦弦等了好半晌,不忍再看单郁纠结。
不是。单郁抿了下唇,心一横,是作业,太难了。
她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手垂在地毯上,看着温亦弦,像一个承认错误的小孩。
然后她就看见温亦弦挑了下眉,也不知信还是没信,我教教你?
总共3张卷子,都是练习卷,题量比正规卷少了很多。
一小时一张,温亦弦坐在她的旁边,就在她的卧室里一直待到了半夜,等最后一张卷子做完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
温亦弦伸了个懒腰,是真的给累到了。
她从前念书时成绩极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看看题目也还是能很快解出来。
从这几套题里温亦弦也算摸了点单郁的底细,这孩子的基础已经不能用一个差字来简单概括了。
她心里有了盘算,如果只是偶尔几道题解不出来她还能帮帮忙,像单郁这种情况,得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去过,整理、延展,需要一套完整的体系,而她,早就忘干净了。
单郁。温亦弦打了个哈欠,过段时间我给你请个家教老师吧。
单郁自己也有数,点头。
小区里的房子都隔得远,住户也不多,治安却极好,此时深夜,只能听到零星一点蝉鸣,安静得不得了。
温亦弦抬眸瞧了眼窗外,月亮挂在树枝上,已经不剩几颗星星。
既然题解完了,照理说这么晚了,温亦弦应该回自己屋了,可她就那么又静坐了几分钟,没半点要动的意思。
是她的错觉吗?
温亦弦觉得,今天的单郁比往常更加惜字如金。
从前是因为性格,不多说一句废话,今天却像是在尽力地避免开口。
单郁见她不动,也没催她,就安静地陪着她坐着。
单郁。温亦弦在一片静谧中缓声问,不喜欢跟温姐姐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