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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少年游——明月倾(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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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别的还好,一说太子,言君玉忍不住了,反驳道:不是殿下惯的。

那是谁惯的,总不能是敖老三吧?容皓见言君玉又要瞪他,连忙见好就收:你还想不想知道西戎人为什么一问就说?

言君玉虽然生气,好奇心还是在的:想。

那你叫我句容皓哥哥,我就告诉你。

言君玉气得脸通红:你去死吧。

容皓大笑起来,他这人很有点风流才子的样子,笑起来放浪形骸,连驾车的小太监都忍不住回头看,按理说应该也是郦道永那类放诞不羁的才子,不知道怎么混到了官场上来。

他笑了一阵,总算消停下来,见言君玉已经彻底不理他了,又正色道:其实这事要解释起来,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这要从太子的第一位太傅说起,太傅姓李,是山西学派的大家,圣上亲自请入宫来的,桃李遍天下,但是真正称得上亲传弟子的,只有两位,第一位便是太子殿下。

言君玉下定决心不理他,没想到他竟然认真解释起来,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其实容皓也发现他在听,不过没有揭穿,装作自说自话。

李太傅读遍诸子百家,最喜欢讲鬼谷子,他教殿下的是帝王术,将世上权谋之术分为两种,阴谋与阳谋。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为了便于我们理解才这样分,其实讲的就是鬼谷子所传的纵横捭阖。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默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

言君玉读的书少,基础也差,听到这其实已经有点吃力了。但却十分认真地听着,他天生一双宫里少见的干净眼睛,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狡猾如容皓,也收起了戏弄他的心,难得认真解释起来。

讲得浅显点,阳谋是可以摆在明面上的,可以说出来的,就算对方已经知道你要做什么,也无法破解。阴谋就恰恰相反。殿下今天用的,就是典型的阳谋,他已经猜出白羯是被西戎给打了,西戎现在在五胡中权势最大,威望最高,所以要讨伐小部族,必须师出有名。他当着五胡的面问,西戎就必须说出理由,否则就有损威望。何况蒙苍行事磊落,就算呼里舍不说,他也会说。

那你为什么不用阳谋呢?

因为我不是殿下。问这话的语境、时机、与提问人的身份,缺一不可。鬼谷子说,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阳谋是位高的人用的,阴谋是位卑的人用的。位高的人用阴谋,有损威望,也影响心性。位卑的人用阳谋,筹码不够,得到的收益就不够。他见言君玉似乎在思考,显然还要消化他的话,也不再多说,笑着拿扇子盖住了脸:啊,说得头晕,真是喝醉了

你又装醉,明明很清醒,说得条条是道的。

我就是喝醉了,才跟你说这么多。他又逗言君玉:我平时哪有这闲工夫对牛弹琴。

你又骂我。言君玉举起拳头。

我这是夸你呢。我是不喜欢打仗,才读这么多书,你明明擅长打仗,还要学这个,岂不是跟牛学弹琴一样有上进心?

我学这个有用的。

有什么用?

殿下说要我整天跟着他,好让我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我整天跟着,也看不太懂,所以才问你们的。

容皓的神色认真起来。

他跟你这样说?他打量了一下言君玉,笑道:那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为什么?

怕你报复我啊,以后你当了大官,想起我骂过你,抓我去砍头,怎么办。

言君玉以为他在说笑,没有理他。容皓却懒洋洋靠在一边,笑了一会儿,忽然叫道:言君玉。

干什么?

我告诉你件事吧。他神色忽然认真起来:其实我们也看不懂殿下,要是一国储君这么容易看懂,这天下就没有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了。不过你倒可以学学我的方法。

什么方法?

我七岁当了太子伴读,还是不能说自己完全了解太子殿下。他看着言君玉的眼睛,告诉他:我了解的,只是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萧景衍罢了。

言君玉怔了一下,会过意来,点了点头。容皓是很懂规矩的,这是第一次直言太子名讳,显然说的是真话。

他其实真是心性纯良,不管容皓之前怎么捉弄他,都没记仇。现在容皓一认真跟他说话,他眼里还是满心信赖。容皓这种狐狸心性,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其实你这人也挺难得的,出现的时机也巧,早一步晚一步,都不是这样了。殿下有你跟着,以后就没那么孤单了。

为什么?我来东宫之前不是有你们跟着殿下吗?

那不同的。容皓又笑起来。

哪里不同。

我们没你这么傻。

言君玉实在忍不住,揍了他两拳,容皓醉意上来,打不过他,干脆嚷起来:打死人了,东宫新伴读欺负老伴读了。

第51章拥有这一刻的感受

太子直到深夜才回到东宫。

言君玉在思鸿堂等到睡着了,被喧哗声吵醒,睁开眼睛,看见太子正站在一边由云岚伺候着换衣服,见他醒了,朝他笑了笑。

太子像是有点醉了,连眼神也比平时温柔些,更加显得云雾一般。言君玉也睡得有点懵,两人隔着云岚安静地对视着,这一幕有点心照不宣的意味。

言君玉小时候,有一次溜到父亲书房里玩,结果不小心在书堆里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下午,阳光穿过窗页照在地上,又暖和又懒洋洋的,那感觉就跟这一刻差不多。

云岚下去了,宫女奉了茶上来,太子在榻边坐下,笑着问道:小言怎么还不睡?是在等我吗?

言君玉点了点头。

怕我像容皓一样,被人灌醉了?

容皓是装醉的。言君玉忍不住告状。

太子大笑起来。

我知道,等明天再收拾他。

言君玉把这玩笑话当了真,以为他明天真要收拾容皓,又替容皓解释道:不过他也可能是真的醉了,话比以前多多了。

哦,他跟小言说了什么?

太子端起茶来喝,他自幼被当作储君教养,礼仪无可挑剔。一举一动都优雅好看,连眼睛隔着茶杯盖看人的眼神也显得坦荡,带着笑意,但言君玉很有出息地抵挡住了:我不能说。

太子被他逗笑了。

那一定不是好话。他大概真的有点醉意,所以不如平时稳重,但离轻佻还是差得远,倒像是一尊神像忽然有了人的气息,开始逗起言君玉来:那我明天可要好好审审容皓了。

言君玉其实是聪明的,寻常人骗不到他,连容皓使坏他也能躲过去。唯独在太子面前,就有点呆。何况今天太子故意逗他,所以很轻易就入了套。

他说的是好话,都是为我好的

什么好话?太子笑着凑近来:我也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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