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懂太子,比自己还懂,那为什么,萧景衍不愿意把心给她呢?
你也觉得自己像个囚徒吗?言君玉忍不住低声问她。
太子妃笑着摇摇头。
我与囚徒不同。她看着言君玉的眼神无比温柔:我是自己选的。
有什么东西,在言君玉心中呼之欲出,只是仍隔着隐隐的一层窗户纸,然后一瞬间,豁然开朗。
原来是她。
云岚笑说的冲冠一怒为红颜,敖霁沉寂这许多年的理由,和太子的嫌隙,还有那天,羽燕然不过说了句贵族小姐中也有人没骨气,不能一诺千金,敖霁就约他去校场,把他腿都打瘸了
这世上还有哪位小姐比她更高贵的呢?
小言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刚好我今天还有个礼物要送给小言。她笑着告诉言君玉:今晚子时三刻,在宫中
我不要你的礼物!言君玉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凶,玲珑觉得那有点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小野兽,又或是虚张声势的小狼如果那是一窝三只小狼,最大的那只想要保护两只小的的话,眼神就和他现在是一样的。
他看着太子妃的样子,像是她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仇敌,或者故意打碎了他心爱东西的坏人。
你干嘛这么凶,又不是我们要帮你,是敖霁临走托付我们的。玲珑也吓到了,所以更要凶他:你再这样,下次被净卫抓走我们不救你了!
我才不要你救!他仍瞪着太子妃:我死了都不要你救!
他撂下这句狠话,像是再也不想看见她一样,狠狠抽了他的马一鞭子,驾着马一转身就跑远了。
叶玲珑气得头上冒烟,道:真是个傻子,对他好也不知道。上次救他是骗他,他反而感恩戴德的。这次真的对他好了,他反而要生气了。
玲珑之所以叫玲珑,确实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只是娇生惯养的小女儿,撒娇放痴惯了的,懂也装作不懂。上次言君玉被逼上亭子顶,她看了全程,只不说,这次气急了,所以骂了出来。
玲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叶璇玑看着她眼睛。
玲珑顿时心虚起来。
不知道。她嘴硬道。
叶璇玑笑了起来。
那玲珑知道殿下为什么一定要立即掌权,不肯略等一等吗?叶璇玑又问。
玲珑的眸色一亮,这次是真不知道了,所以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期待。
叶璇玑只是笑,不肯回答。
等你明白了,你就知道殿下为什么偏偏喜欢上言君玉,而不是其他人了。
玲珑身在局中而不知,叶璇玑今天这样说话,本就不是为了言君玉,而是为了点醒她。因为那其他人中,恰恰也包括了她。
对了,东宫那些人,是怎么笑他的?是父母之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还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的眼睛垂了垂,像是笑意终于到达了眼底,又像是微微地,有点伤心了起来。
第107章卫孺真是不务正业。
言君玉跑出了上林苑,心中气愤难平,又去羽林卫的小校场跑了几圈,眼看着天都黑了,才牵着马往回走。
宫里是这样的,平时就已经显得肃静异常了,天一黑尤其显得空荡荡的,这一片本就荒凉,两边宫墙夹道里的杏树长得郁郁葱葱,黑影憧憧,乍一看十分吓人。
言君玉平时也不算怕黑,今天是回去晚了。好在有匹马陪着,是个活物,到黑得实在荒凉的地方,摸摸那匹西戎马,马极有灵性,拿头蹭蹭他的手,也就不怕了。
过了一片宫殿,前面是御花园的后方,圣上卧病,无人游园,自然是荒凉的,长长的宫墙夹道,让言君玉想起郦玉不知道从哪听到那些关于宫中闹鬼的故事来。
他打了个寒颤,连马也发现了,正迟疑,只见远处一点灯火如豆,走得极快,像黑夜中的萤火一般,不偏不倚,正朝他方向走过来。这个点只怕已经开始宵禁,寻常宫女太监,谁敢在宫里这样行走。要是敢走的贵人,必定是前呼后拥,怎么会只有一盏灯笼。
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只是不敢信。
是萧景衍来接他了吗?就像自己去接他那样?
言君玉不敢信,然而心里却控制不住地热了起来,一面不敢相信,一面担心他这样出来会引来麻烦,万一传出去
然而眼看着那人越走越近,一身锦绣辉煌,身上绣的却不是龙,而是翎羽。
是了,萧景衍怎么可能来接他呢。
来的人是言君玉认识的人,那个打过他的净卫朱雀,他这么晚还在宫里穿梭显然是有急事,看见言君玉这一人一马也怔了一下,不客气地道:宫中宵禁了,伴读大人怎么还在外面游荡?难道是迷路了不成?
言君玉虽然那一顿打挨得疼,但还是不服他,也硬邦邦答道:我不过是骑马骑累了,慢慢走回去,不行吗?
两人彼此都没什么好声气,打了个照面后,各走各的,然而言君玉走着走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朱雀竟然就跟在他身后。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忍不住问。
朱雀冷嘲热讽道:我怕言大人慢慢走到别的地方去了,所以来送一送言大人,可以吗?
言君玉知道他是以为自己要闯祸,所以想抓自己一个现行,也不和他多说,牵着马只往东宫走。朱雀一路远远跟着,等到快到东宫门口时,言君玉回头一看,他人已经不见了。
聂彪他们在门房里说笑,见言君玉回来,都笑他一身的汗,郦玉也在,还在负气不理他。言君玉默默往里走,看见车驾,知道萧景衍已经回来了。
小言怎么才回来。刚到思鸿堂,云岚就迎了出来:殿下都等了好久了。
都是骗人的,他才不会等我的。言君玉在心里想,只是站住了,告诉她:我晚上不去念书了。
云岚如何看不出来,所以笑道:怎么又不念书了呢?
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原来小言是想偷懒了
我没有!言君玉本能地反驳道,说完才意识到并不是云岚的声音,她身后的人走出来,衮龙袍彩绣辉煌,不是太子又是谁。
言君玉抿住了唇,一句话也不肯说了,他记恨着太子的叶椋羽,也记恨着他写在奏章上的自己的名字,那样整齐,那样般配。
但要他真像萧景衍打趣过许多次的那样,像吃醋的女孩子一样把这事说出来,也是办不到的。
他从来就是最犟又最别扭的那个小孩子,对他越坏,他越咬紧了牙关,不会说出一句软话。只有好好地哄着他,取得了他的信任,在一切都安稳下来之后,他才会慢吞吞地,不熟练地,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你。
但萧景衍并没有逼问他为什么在生气,他甚至也没有问言君玉今天去哪了,他只是笑着让了一让,露出了身后的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和言君玉一般的身量,生得十分漂亮,眼神十分机灵,穿戴却很一般,只穿了一领红色的旧袍子。他一看到言君玉,就跳了起来,整个人如同脱弦的箭一样,朝言君玉冲了过来。
言君玉也跳了起来。
两个人很快地抱在了一起,热烈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