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周伟掀了被子:你、你说什么?!
温白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
周伟捂着头,一副见鬼的模样。
陆征已经从外头走进来,在茶桌旁坐下后,悠悠说了一句:地方不错。
周伟愣了一下,扯了扯温白的衣角:小白,我这宅子不能卖。
我爷爷会打死我的。
温白反应过来,笑了:没人想买你的宅子。
可你老板说我这地方不错。
不是想买这宅子,难道是想买地基?
那就更不能了。
温白解释道:他说的不错,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不错。
温白努力找了个比较贴切的形容:比如风水?
他觉得棺材铺的风水不错?周伟神情都有点绷不住。
温白:我老板喜好有些特别。
周伟:
你爷爷呢?几人进屋好半天,动静也不算小,更别提陆征还把整个宅子看了一遍,除了周伟外,没见到一个人。
周伟摇了摇头:不知道。
温白:那你刚一个人跑到门口要做什么?
周伟眼泪都要出来了:想去外头晒晒太阳。
温白:
他长叹一口气:被缠上多久了?
这种话从温白口中说出来,还是用这种平静到仿佛唠家常的语气,让周伟觉得简直比见鬼还恐怖。
温白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解释,总不能说他现在在给阴司打工,只好先把陆征搬了出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老板带过来?
周伟想起刚刚陆征那句地方不错:他懂这个?
温白严肃点头:嗯,很厉害。
周伟并不太信,可这一星期以来,除了跟他爷爷说话,就是跟鬼说话,甚至跟鬼打交道的时间都比跟他爷爷多,现在突然来了个能说话的自己人,还是温白,倾诉感一拥而上。
他脱力似的往后一靠:一个多星期了。
温白算了算时间:拿毕业证书之前?
周伟:嗯。
说着,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嘴上还说着:衣柜里有个袋子。
一步一摆,温白都怀疑那不是两条腿,而是两根被开水烫过的面条。
躺好,我去拿。温白把人重新按回床上,起身朝着衣柜走去。
陆征身子半靠在茶桌上,在温白手贴上衣柜的时候,像是预料到什么似的,说了一句:离远点。
话音落下,衣柜也顺势而开。
一个几乎占了半个衣柜的黑色大塑料袋,迎面就倒了过来。
可倒的速度极慢,给足了温白闪避的时间。
塑料袋没有封口,随着倒下的动作,全都摞在封口处,越来越多,然后轰地泻了下来。
一地的纸元宝。
金黄,明亮,被过窗而入的碎风吹得飒飒响。
温白:
如果忽略地上的物件,那声响还挺好听。
周伟深深闭了闭眼:都是我叠的。
温白看着那堆成山的小元宝:全部?
周伟:全部。
我白天的活,就是叠元宝。
温白敏锐地抓住了周伟话中的白天两个字:那晚上呢?
周伟抽了抽鼻子,几乎要哭出来:烧元宝。
温白:
白天叠元宝,晚上烧元宝。
二十四小时工作制,是个人都遭不住。
看把孩子糟蹋成什么样了。
那这元宝是烧给谁的?温白话一出口,心里就有了答案,那个野鬼?
周伟点了点头,默了一会儿后,又摇了摇头:不是野鬼,是阴差。
听到阴差两个字,温白差点没被脚边的元宝绊倒。
阴差?公家事?
他怎么也没想到,性质一下子从小偷小摸变成了贪污腐败?
还这么刚好地凑到陆征眼皮子底下。
温白小心打量了他脾气不太好の老板一眼,见他神色未变,心思刚放下来,陆征嘴角却微扬了下。
阴差:危。
紧接着,陆征放下杯子,视线落在周伟身上:是吗。
明明是问句,可因为他刻意放缓的语气,莫名带了点凉意。
温白:
陆征总算来了点兴致:他说他是阴差?
周伟打了个冷颤:嗯。
温白:他说是,你就信了?
那也不是,他有工作牌的,周伟挠了挠头,我看过了。
工作牌?温白走过来,什么样的?
周伟用手比划了一下:就普通的工作牌那么大,底下是东岳阴司的落款,最上端还有天下太平几个字。
我小时候见过,所以认识。
听他这么说,温白还有些诧异:你小时候见过阴差?
嗯,周伟摸了摸鼻子,中元阴气最重的时候,见过一两次,我爷爷说我有阴缘,所以就一直想让我继承这铺子。
说到这里,周伟肩膀一下子耷下来:如果不是阴差,我早让爷爷请道士来驱鬼了。
温白心想也是,如果只是野鬼,以周伟这种见鬼经验丰富的体质,不至于随他驱使,总会有些门道。
可如果是阴差,那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
避无可避,哪怕生前再小心,最后总归都要在阴司跟前走一趟的。
温白和陆征对视一眼,没说话。
最后他压着声音,走到陆征身旁:真是阴差?
陆征起身,挑了个离得近的铜盆,捻了一小撮已经凉透的元宝灰。
骗人的把戏。
温白乖巧蹲下,抬眸看他:意思是有人冒用阴差的身份行事?
陆征嗯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元宝成色一般,半路出家,手艺不够,叠的多,能用的少,打发打发路边孤魂可以。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他们用不上这些东西。
他们,指的自然是东岳底下的阴差。
等等,温白注意到陆征刚说的一句话,你说手艺不够?
看在温白的面子上,陆征勉强评价:半吊子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