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杨看着这巨大的地下工厂,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忍不住扭过头,望向了背着手静静立在一旁的青年,张张嘴唇,许多话到了嘴边,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眼眶忍不住一阵潮湿。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武器,统统运入京城藏匿起来,是多么浩大的工程,又冒了多大风险,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然而惯常喜欢撒娇邀宠的狸奴却默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这么多,一个字都没有同他提起过,只有在自己到了京城的这天,才带着自己来到这里,轻描淡写地说要给自己看个好东西。
看着他眼里有晶莹的光芒闪烁,谢庭春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温柔地轻声道:不要和我说谢谢,大哥,你答应过我的。
亓杨忽然很想抱抱他。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被一个温热的身体拥入怀中的瞬间,谢庭春瞳孔微震。
旁边还有那么多的工匠看着,他家大哥一向是很拉不下脸来,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自己同他的关系的,他虽然能够理解,却总归有些淡淡的不满足,如今亓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拥入怀中的举动,正如同一股暖暖的泉涌,填补了他内心的那个缺口,抚平了内心的彷徨,整个人好像泡在了温泉之中,每一寸皮肤都幸福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在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谢庭春的嘴角也高高挑起,他伸出手臂,紧紧回抱住了那个拥抱着他的人,二人紧紧相依,仿佛根本无法被分割。
曹哥,将军和谢大人那在干嘛呢?怎么抱起来没完没了的?
相隔不出五十步远的地方,正在忙碌的工匠也忍不住被那边儿的诡异场景吸引,捅了捅曹回的胳膊,轻声问道。
曹回手上不停,面上一派淡定:你管那么多呢,将军和谢大人兄弟情深,爱抱多久抱多久,干你的活儿吧。
小工匠哦了一声收回了视线,还是忍不住摇了摇脑袋,重新试图投入手上的工作。
就是刚刚,怎么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脸上胡乱地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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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忠义伯亓杨回京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西境,宋氏大营的瞭望台。
正在轮班值守的小兵熬了一整夜,此时已经是破晓时分,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夜即将过去。
小兵呆呆地勉强睁着眼睛,思绪逐渐飘远。
不知这个月的军饷能不能准时发下来从这两年开始,边军的日子变得很不好过,拖饷简直成了家常便饭,自己家里只能靠老母亲做针线活补贴一下,她岁数不小,如今眼睛都花了,也有些吃力
正胡思乱想着,一声轻轻的,却不容忽视的鹰啸忽然从头顶响起。
小兵浑身一激灵,睡意全消。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曾经在数年前,靖远军、亓家军没有崛起的时候,一直是他们边境小儿的童年噩梦!
他慌忙抬起头,无需千里眼,便看见一只身躯庞大的秃头鹰正在自己头顶盘旋,翅膀的一片阴影渐渐笼罩了他的面孔。
定睛一看,果不其然,远处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片长长的烟尘痕迹。
戎国人来了!
小兵嘶声大叫,手忙脚乱地摘下脖子上的哨子,便要鼓起腮帮吹响。
但是来不及了。
轰!
鹰爪下坠落了一个不明物体,小兵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黑乎乎的一团便掉在身边不过五尺范围内,只见一片巨大的火光闪过,无数碎木片和碎石猛地被炸得飞起。
一块朝他疾飞而来的巨大木块成了小兵眼里最后的景象。
景明三年,一月初三,戎国忽然举五十万大军大肆进犯西境,利用秃鹰向宋氏大营投掷了大量弹药,正在清晨时分,宋氏大营猝不及防,将近半营的将士当场死伤,宋氏大营副将宋广反应迅速,整兵备战,只是手下只有两万人的他,如何是五十万大军的对手,宋广且战且退,最终不得已壮烈殉国。
一月初十,戎国攻入天玉县,县城惨遭屠城!
一月十五,戎国大破莱山峡谷!
一月十七,小亓将军入宫恳请返回西境出战,然而被天祺帝驳回。
一月二十,亓大石将军率大军前去支援,成功牵制住了戎国军前进的步伐。
一月二十六,京营邹怀将军被天祺帝提拔为副将,从京营调兵前去西境救急
二月初一,戎国大军等到增援,兵分三路,戎国大将德尔沁率领一队用那诡异的秃鹰炸药牵制住亓大石的亓家军,另外两队绕路故南山和威休江,一路向东挺进,一队由一名林姓的异国大将率领,邹怀率领的京营在他的攻打下溃不成军,弃营落荒而逃。由戎国皇帝赛凡率领的中军便找到了机会,集中火力进攻被暴露出来的秦氏大营和索天纵率领的靖远军残部,两部奋勇抵抗,不过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逼入了卫城关,秦珲、索天纵两名将领均受了重伤,一时间,西境危矣!
二月初二,小亓将军再度请求出战,然而这次天祺帝甚至都没有见他的面。
恐慌的情绪伴随着打了败仗的战报不断传入京城,虽说西境距离京城还远,可是卫城关已经是西境的最后一道屏障,西境一旦被打开,戎国军越过丰河天险,整片中原大地便是畅通无阻!
京城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商人无心经营,学子无意备考,整个京城风云惨淡,直到最新的一条来自西境的战报,宛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百姓们恐惧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集源茶楼之中,正聚集着数十位身着儒袍的年轻学子,其中一位圆脸的正攥着一封家书,眉头紧蹙,满面不可思议之色:亓大石将军叛国了?听说圣上已经派了人前去西境捉拿他!
怎、怎么可能?同窗那个胆小的扈杰听到这儿,骇得手一抖打翻了一杯茶,可是如今也没有人和他计较了。
亓大石将军一直都是西境线上最让人放心的一道屏障,亓家三代为将,在百姓心中,就是大夏定海神针的代名词,要说别人叛国还需要想想,但是亓大石?这怎么可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明显是个阴谋!
一个面向稚嫩的学子拍案而起,满面愤慨,正是那日在茶楼指点江山,看靖远军入京的京城学子江良弼,只见他一张白净的脸蛋气得通红:那状告亓大石将军,提供了文书证据的人正是亓将军曾经的手下副将邹怀,此人因为触犯军令,被亓将军削职,一直在京营混着,后来不知怎么搭上了那妖道的线,竟然又被圣上起复
邹怀去了西境就没打过一场胜仗,屡战屡败,还弄出主帅战场遁逃的丑事,人品可见一斑!另一名学子气愤道:妖道误国,圣上如今竟然连查也不查,便要捉拿亓大石将军,再这样的紧要关头,简直是自断一臂!
更加可怕的是,小亓将军数次请战,圣上都不肯见!长山出身的学子薛思博怒道:我大夏有如此名将,只要报上红将军的名头,在西境那儿,戎国人和夷国人谁不闻风丧胆?结果竟然被押在京城,不得上阵,神火营也被封了,这样下去,卫城关应当也挺不了多久了。
听说圣上要和戎国议和了,今日便要派遣何阁老前往卫城关,要割让长山、荣山几府的土地!我们占领的夷国领土也要全归戎国所有,简直岂有此理!
江良弼脸色铁青,咬紧嘴唇,沉默半响后,忽然狠狠一拍桌子:国将不国,要这功名又有何用!我们大夏男儿,并不全是畏战的软蛋!诸位兄台,我欲去何岫那狗贼家门口质问,向圣上请命,派遣小亓将军出征,你们谁同我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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