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了一件事。
那是和明音认识不久时,他翻看着那本家喻户晓的《小王子》,那个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觉得狐狸与小王子的联系不管对哪方而言都不是好的结果,但对主动被驯养的狐狸来说,大概是甘之如饴的。】
五月七日。
他的声音带着缺水的嘶哑。
选择权在你。
你现在是谁,今后将要成为谁,都还是未知数,还有各种各样的可能。
全部告诉我吧。
我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才来到这里的。
*
夜斗远远地望见了飘向空中的黑雾。
因为他正好仰着头,所以,被从身后袭来的一个圆滚滚的、有弹性的不明物体击中了后脑勺。
他一个急刹车啊,因为惯性,向前栽倒在地。
突然好累。
不想动。
身上好痛。
糟糕,再这样下去,雪音也会受影响的。
他挣扎着站起来,揉了揉后脑勺,明亮的蓝眸往后瞟,看到了那个不明物体。
一个像黑馒头一样的活物。
好像是叫摩可拿。
摩可拿是摩可拿!黑馒头一个翻身,跳到了夜斗的头顶上。
只是想打个顺风车,抱歉抱歉。
*
和明音的相遇,是在18年前。
就在似乎是死亡现场的一处悬崖底下,裸露的地皮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干涸血迹。
当时,夜斗的上一名神器刚刚临时辞职不久,到处都找不到合适的死灵的他,准备来深山老林里碰碰运气。
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那是一个圆球形的,颜色极浅极浅的淡白色的灵魂。
哈,不愧曾经是山神的领地,在清澈的气的保护下,让我捡了个便宜。
不过年龄稍微有些微妙,青少年和成年早期的过渡阶段,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心理问题
但毕竟要工作的,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夜斗呼出一口气,以指为笔,在半空中写下决定好了的名字,一边写一边念出契约咒文。
给予流离失所,归去无定的你归去之地。
吾名夜斗。获持讳名,止于此地。
假名命汝,为吾仆从。
从此尊名,其皿以音,谨听吾命,化吾神器。
名为明(aka),器为明(mei),来吧,明器(meiki)!①
随着契约写成,暗红的纹样往小球的方向逐渐逼近,在一片光芒中,小球在半空中变化着形态,飞入了夜斗手中,凝聚成了武器。
那是一柄无鞘的直刀,光秃秃的,没有刀镡,接口处缠绕着洁白的绷带。
但胜在足够锋利。
长度正好合适。
夜斗两指并拢,抚过刀身,一路到刀尖。
似乎听到了一阵嗡鸣。
刀身反光,清澈明净的刀面上,映照出了夜斗瞪大了眼睛,怔愣间眼里流出一行泪的样子。
喂喂,为什么不可以事先在前面立个警示牌,这是个麻烦得不得了的小鬼啊。
嘴上这么说,但夜斗自己其实也搞不明白。
到底是他捡到了明音,还是明音捡到了他。
第三十五章
明器,显形。
夜斗手中的长刀失去了器物的形状,在一旁凝聚成人形。
新来的神器是个比夜斗矮一截的少年人,头发和皮肤的颜色都很浅,衬着一身纯白的左衽和服,看上去真的就像是先前颜色白到几乎透明的小毛球一样。
只有双眸是几乎看不清瞳仁的纯黑,硬是在极浅的整体上点上了一抹暗色。
被命名为明音的死灵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愣了好久,接着,僵硬地扭着脖子,看向一旁的地面上干涸的血迹。
他呼出一口气,就像是第一次呼吸一般。
血的气味。
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识别到的气味。
夜斗在一旁耐心地等他适应,憋了好久,总算等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他做作地咳嗽了两声,等对方注意到后转头看过来。
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神器了。要叫我夜斗大人,明白了吗?
一穷二白的神明大人仗着眼前的神器还什么都不懂,得意洋洋地鼻孔朝天,一手叉腰,大拇指比着脸。
明音依旧是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有着人偶般的无机质感,听了夜斗的发言,只是歪了歪头。
夜斗。
是夜斗大人。
夜斗。
是夜斗大人。
夜斗向前踏了一步,弓着腿,重心下移,脸凑上去,又一字一句地教了一遍。
夜斗大人
但明音还是一脸茫然。
啊,算了,夜斗放弃了,他两手交叠于脑后,跟上来,我带你去找几件衣服。
山上好冷啊,明明已经是夏天了。
今天是5月7日,已是初夏。
明音配合地打了个极小声的喷嚏,像小奶猫一样。
啧。
夜斗把他的外套拉链拉开,脱下来,往后一扔,刚好落在明音头上,往下垂,把他的视线完全罩住了。
先穿上吧。
明音一边动作僵硬地把衣服往身上穿,一遍鼻尖耸动,嗅了嗅。
喂,别这样,才没有味道吧!夜斗大人我啊,手汗虽然的确很严重,但身上是没有味道的!没有没有!
结果那孩子脚步一顿,加快了穿外套的动作,好像在掩饰什么。
诶?
夜斗眼角抽了抽。
不是吧?真的有味道?
夜斗抬起胳膊,在自己身上到处闻。
明音把拉链拉到顶,双手插进口袋里,不回话。
你倒是应一声啊!
欸?像是才回归到现实世界一样,明音想了想,别介意。
夜斗心碎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伤人。
*
夜斗上半身探进衣物回收箱里翻找着,挑出了一套里衬、针织开衫和收脚长裤,又翻了半天,找到了一双尺码合适的高帮板鞋。
你试试看。
明音盯着他,没有动作。
到处打零工的卑微神明就像个女儿长到10岁之后的老父亲一般,叹了口气,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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