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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点准备,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骤然从明亮的环境中脱离,由于存在着惯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视力被暂时蒙蔽住,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片极致的黑暗。好像周围的一切全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了一般,触手可到之处只有黑暗,浓稠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黑暗。

喻以年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呆坐在床上,大睁着眼,好像对此没什么反应一般。但自心底深处飞速上升逐渐包裹住全身的麻痹感告诉他,自己是在害怕。

准确来说,应当是恐惧。

失去了温暖光线的衬托,外头的风急雨骤也变得不可爱了起来。豆大的雨滴无所阻碍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在黑暗中像是被放大了数倍,以至于在这样的环境下听到耳朵里,像是有怪物在拍打玻璃窗一般,令人心底的恐惧陡然之间又上了一个档次。

喻以年僵硬着身子,额角渐渐有细汗冒出。

分明是不算太冷的季节,但喻以年却觉得如置冰窟,整个身体像是被冻麻了一样,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在这种黏稠又无孔不入令人直犯恶心的黑暗中,他的脑子也开始昏昏沉沉了起来,应激反应如约出现。

恍惚间,喻以年想起旁边的不远处,还有着一个牧行方。

顿时他的心间升起一抹希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咬牙喊了一下对方的名字。但因为恐惧的情绪此刻占了上风,身体不听使唤,声带也发挥不出来往日的作用。拼了命努力发出来的声音又弱又艰涩,还带着一丝鼻音,像是濒临绝境之时无助的哭喊。

喻以年又闭上了嘴,指尖掐上柔嫩的指腹,借此保留住最后一丝清明。

然而渐渐的,这丝清明在黑暗中也好像要溜走了一般,熟悉的梦魇在浓稠中侵袭了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错乱的风声雨声的中间,忽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焦急又温柔的声音,一声一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与此同时,身体也落入一个温暖至极的怀抱,紧紧地环住他,像是在氤氲着热气的温泉水里那般令人安心。

喻以年混混沌沌地抬眼,目光胡乱地看了一圈,终于聚焦,在黑暗中看见了牧行方那张遍布担忧的俊脸。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声,而后钻进了牧行方的怀里。

牧行方抱着人,心里的担忧情绪霎时间冲到了顶峰。

原本他在浴室里洗澡洗到一半,猝不及防地就陷入到了黑暗中,但万幸的是水倒是没停,仍旧温温热热的从花洒里不间断地流出来。牧行方便只好暂时放下心里的疑惑,继续手头上的动作,摸黑洗着澡。

估计不止他们这一间宿舍突然停电,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牧行方清晰地听见了隔壁宿舍震惊的声音,一声接一声,随后是纷杳的走动声,似乎是在查探着什么。紧接着不远处也传来了关于停电的询问,像是整层楼都遇到了这种情况一般。

牧行方漠然地听着,在黑暗中将滴着水的发丝撩至脑后。他忽然庆幸起来自己习惯于让喻以年先洗澡,不然此时站在这里的就将是对方了。就凭喻以年在黑暗中会短暂下降的视力,动作间一定会很艰难,磕碰到身体也说不定。

思及此,牧行方笑了一声,扬声喊了一下喻以年的名字,简单询问了一下对方目前的状况。

然而过了将近一分钟,对方都没有回答。牧行方又耐心地喊了几声,仍旧是没有回应,只有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混杂着外头的吵闹在耳边响起,喻以年那边安静的就像是和此处的空间断开了一般。

牧行方顿时笑不出来了,他皱了皱眉头,感到有一点不对劲,于是果断加快了洗澡的动作。

胡乱擦了水珠套上睡衣出去后,在朦朦胧胧的黑暗中,牧行方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间一松,大步跨过去坐在床边,将人揽进怀里,同时连声询问:

年年,年年......你怎么样?

然而怀中的喻以年却像是反应迟钝一般,好半天才抬起头看向自己,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动作都带着滞涩。此后发生的更是令牧行方心惊,因为他几乎没见过这样的喻以年。

对方整个人状态十分不对劲,像是遭遇了什么令他精神崩溃的事情一般,往日的淡定与冷静消失得一干二净,变得十分敏感脆弱。

牧行方呼吸都为之一窒,低头看着紧紧埋在自己怀里的喻以年,担心的情绪似乎都变了质,化成了恐慌。

年年?发生了什么?

牧行方下巴抵着喻以年的发顶,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他尽可能地放缓语气,温柔又焦急地询问,一只手在喻以年后背轻抚着,另一只则是往下,去寻对方的。

然而右手刚刚摸到喻以年的手腕,牧行方便敏锐觉察到了不对之处。

因为喻以年的手此时紧紧攥在一起,像是用了莫大的力气,以至于尖锐的指甲都陷进了掌心柔软的肉里。牧行方哄了几声,才令对方渐渐放松下来,慢慢松开了手。

黑暗中,牧行方抚上喻以年的手掌,发现了数个凹下去的类似月牙的痕迹,很明显是指甲印。他有些心疼地抚了抚那些凹印,继而扣上了喻以年的,十指交缠。

怀里的人不知为何身体小幅度的颤抖着,拥着他的牧行方感受的十分明显。再加上刚刚发现的指腹上的指甲印,牧行方心里生出了一个猜想。

喻以年这是在害怕?

猜想一经提出,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地搜刮过去的片段予以证明。

比如说喻以年喜欢走在光下,喜欢一切明亮的东西,从来不自己一个人去黑暗的地方,晚上睡觉时还习惯留一盏小夜灯。在塔岛那回帐篷里没有光照,对方还在外面踌躇了好一会儿,尽管当时很困。

顺着这个思路,牧行方又不禁回想起很久之前在图书馆的楼梯间,那时他们俩还没有现在这么熟悉。对方好像也有这样的症状,手按在扶梯上,身体发抖,虚弱无力,甚至是发烧。

牧行方一惊,顿时伸出手,掌心覆上喻以年的额头。

手底下的肌肤温温热热的,似乎并没有要滚烫起来的趋势。但牧行方仍旧不能放下心来,眉头死死的皱着。

喻以年他怕黑。

这句话印在牧行方脑子里,不断回放,无限循环。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竟然一次都没发现过。意识到这点的牧行方整个人都十分难过,愧疚又心疼的情绪在胸腔内弥漫开,他情不自禁用力抱紧了喻以年,好像是在弥补一般。

......别怕,我在。

喻以年耳朵动了动,在嘈杂的雨声中捕捉到了这一句声线低沉,带着无限心疼与温柔的话。

他似有所感,抬手摸了摸牧行方的脸颊,随后又缩进了对方怀里。鼻端泛起酸楚的感觉,喻以年忍着几乎要掉泪的冲动,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在牧行方怀里窝了一段时间后,喻以年感觉自己好了一点,自心底生出来的那种颤栗感似乎在慢慢消退,混沌的神思也渐渐清明过来。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牧行方怀里的温暖气息,一股一股地包围住自己的身体,无声地舒缓了他绷紧的神经。

喻以年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牧行方。

对方估计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从浴室里匆匆的出来,睡衣都皱皱巴巴的,头发也没有完全擦干,偶尔还会有小水珠滴在自己的脸颊上。

不过对自己的担忧倒是一等一的实在,安慰的话语自从抱住自己就没停下过。就连现在,都还在轻声哄着,背部被对方温柔的手轻拍着。

看着这样的牧行方,喻以年不禁回想起,很久之前在图书馆里的那个黑暗的楼梯间,也是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快要被梦魇俘获时,举着手机里小小的手电筒,试探着靠近,整个人发着光一般,把自己小心地揽进怀里。

那一刻,喻以年觉得他像是太阳。

温暖、贴心。

也可能就在那时,这个男人便在无形之中叩开了自己的心房,一点一点挤了进来。所以那时候懵懂无知的自己,才会觉得不安,潜意识地想和他拉开距离,并加速了课题的结束。

喻以年抿了抿唇,在牧行方嘴角旁轻轻亲了一下。

我没事了,别担心。

就是有点害怕而已。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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