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在她脸上,她就像在笑着哭:你不知道,其实我这辈子已经算是完了。
细雨不停,一阵风来,几丈外零落的油纸伞,骨碌碌滚得更远了。
云锦书沉默片刻,低声道:林姑娘,你看我一眼。
干什么?林棠依言做了,下一刻,视野一暗,对方冰凉的唇瓣贴了上来。
她惊呆了:锦书,你
吻很短暂,一触即离,云锦书双颊微醺,目光虽躲闪,却极认真:如果我们真的出去了,如果我们那时候还活着,如果你不嫌弃我是那样的身世
他咬了咬唇,逼自己说完这句话:林姑娘,我娶你,请问你愿意吗?
少年不安而惶恐,最后的尾音细若蚊蝇,几乎被周遭淅沥的雨声遮盖,他看着自己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内心像等待审判一般煎熬。
雨越下越大,湿漉漉的水迹铺了一脸,林棠愣了半晌,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颈窝里,不停地呢喃:愿意,我愿意,我当然愿意锦书,是你的话,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一个月后,慈幼园阴暗的小房子里,十几个被当做双修容器的孩子们站成一排,都低着头,抖若筛糠。
秦玉笙在前面踱过一遍又一遍,用打量物品的眼光,将他们从头到脚,挨个品评,末了,懒懒道:你们知道吗,今晚一位江左的大富商要来学宫做客,承诺若是我们伺候好了,他就会掏出一大笔钱来,帮学宫兴建新址。
什么都谈好了,但他还提出一点秦玉笙掰起几个孩子的下巴,看了又看,嫌恶地瞥了开,怎么一个个都长得这么拿不出手?学宫养你们这么久,到了正经时候,就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他的吼声在狭小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可怕,几个胆子小的孩子,瞬间就像惊弓之鸟,吓得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林棠狠狠低头,双手揪着衣角,尽量把自己藏在人群中间,可不幸的是,她两腮一紧,被一股大力扳了起来,如一年前一样,被迫与那双狼一般的眼睛,四目相对。
啧啧,小棠啊,你说你一个渔家女,怎么也出落得如此俊俏?当初我捞你回来的时候,可真是没想到有这一天啊。秦玉笙笑得轻松又愉悦,仿佛脱她衣服似的,眼刀子在她身上四处凌虐,不错,那老不死的东西见了你,一定喜欢得紧。
师尊,求你,不要林棠脸色大变,她万万想不到,这祸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秦玉笙状似可惜地道:哎,没办法,谁让其他人都这么不争气
话说一半,一个少年的声音插了进来:秦宫主,你忘了我了吗?
哦?他挑了挑眉,转身回看,一见着人,就乐了,你这小子,怎么还上赶着找操呢?难不成是朱学义不够生猛,满足不了你?
云锦书没理会他的污言秽语,站出来执了一个端正的弟子礼,低眉道:秦宫主,我是青楼出身,懂得怎么伺候人,你说的那位富商,定是什么场面都见识过,玩腻了外面的货色,来这里尝新鲜的吧?
他从容地勾了勾唇,丝毫不惧地与恶魔交锋: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待过的那个青楼里,价位最高的从来都不是女人,而是那种十岁出头,容貌绝丽的娈童,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长相和身段都还可以吧?
秦玉笙似是不太懂他想怎么样,皱着眉,没说话。
林棠急道:锦书,你干什么
秦宫主,林棠是你的弟子,天生水灵,上乘的双修容器,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献给别人,甘心吗?云锦书气都不带喘地说完了这一串,睫毛垂下,视线落在地面上,没有看她一眼。
住嘴,你疯了,你林棠目眦欲裂,再来不及多说,一道禁言咒已贴了上来。
秦玉笙拍拍她头顶,欣慰颔首:有道理,那老头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手里不知道憋着多少下作手段,让我徒儿去,不值当。
来人!他冲门外喊了一声,待两个弟子模样的人进来后,朝云锦书抬了抬下巴,带走吧,焚香沐浴,好好打扮打扮,晚上给李员外送过去。
是,宫主。两人一抱拳,便一左一右上去,扭住云锦书的肩膀,推搡着出去了。
不远处,林棠疯狂挣扎着,手腕都被拧变形了,还是一步都迈不出去,她哭成个泪人,张大嘴,无声地叫嚷。
云锦书回过头,朝她笑了笑,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就说了三个字:活下去。
片刻后,门砰一声关上,深渊里相互扶持的小树,只剩下了一棵。
林棠在灰暗的慈幼院里,失魂落魄地等着他,等了三天,五天,十天,二十天,一个月
三个月过去了,云锦书还是没回来。
她知道,他是被那些人玩儿死了。
云中从无锦书来,靠谁都没用,想活着,除了自救,别无他法。从相熟的第一天起,那个少年就这么告诉过她。
以后,没人护着她了。
林棠想明白了,再也没有哭过,她唯一的念想,就是逃出去,揭穿江南学宫的真面目,为自己和云锦书,还有深陷此地的孩子们报仇。
除夕夜当晚,绍兴城中万家灯火,烟花盛放,城郊会稽山下,寂寥如雪的小院子里,林棠在几个关系匪浅的小伙伴的帮助下,一处一处,打破了禁锢住他们的结界。
当一切都顺利进行,几个人终于撬开了最后一道关卡,尚没来得及欢欣鼓舞,却在路的尽头看到秦玉笙的身影时,他们全都傻了。
一个之前央求着他们带着自己一起逃走,一路上一直不声不响的小女孩,突然兔子一样窜了出去,扑进那衣冠禽兽的怀里,怯怯地说:宫主,我,我没有骗你。
秦玉笙搂着她,微笑道:放心吧,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道侣,我放你出慈幼园,做我江南学宫的宫主夫人,好吗?
好。小女孩抬起一双少不知事的眼眸,满是憧憬地看着他,宫主,你答应过我,只给他们一点教训,不会杀他们的。
秦玉笙抚着她柔软的头发,语声慈祥:嗯,不杀,当然不杀。
说完,他推开女孩走过来,从结界边缘,几个呆若木鸡的孩子中,轻松地将林棠拎了出来,掏出一把泛着青光的长针,比到她眼前:小棠,我从前竟不知道,你胆子有这么大,忤逆师门,欺师灭祖,该当何罪,你知道吗?
呸!林棠啐了他一口,眼中冷火熊熊,秦玉笙,你丧尽天良,绝对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玉笙好脾气地抹了抹脸皮,仰天大笑,笑够了,目光一扫这些妄图叛逆的孩子,想逃出去是吗?好,我这成全了你们这个愿望。
说着,他猛一用力,将一把钢针全都扎进了林棠的脖子
啊啊啊!!!后者疼得惨叫起来。
秦玉笙把她扔到地上,一眼没看,笑眯眯地望向她的几个小同伙,道:没见过吧?这叫化魔针,半个时辰之内,她就会变成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我也是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正好和你们在这一起观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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