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怎么了?
没什么,养魂玉,里面装着林棠的残魂。他简单解释了一句,指尖捏着玉珏的边缘,注入了温和的灵流,拿到眼前,轻声问,林姑娘,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在周遭十数道关切的视线中,养魂玉里传来了十分微茫的声音:恩公哥哥,这些年我为了修成阴魔,献祭了自己的魂魄,现在即使是在这里,也快要撑不住了,你行行好,帮人帮到底,带我回家里看一眼,可以吗?
因小芸身体状况的确不好,由陈扬真带着直接回了折梅山,其他五人则按照林棠所给的路线,一起去到了离绍兴城不远的柯桥小镇。
这是小镇边上的一片小渔村,纵横的阡陌之间,木制小屋鳞次栉比,家家户户门外,都晾着渔网和竹篓,院子里的草席上,摆满了晒好的鱼干,夜色已深,村里没什么人,昏黄的烛光从窗纸中透出来,安静而祥和。
他们走到村子最里面黑着灯的一家,秦箫第一个上去,轻轻拍了拍大门:你好,请问屋里有人吗?
没人应。
他又问了一遍:林伯父,林伯母,我们是林棠的朋友,来看看你们,请问你们在家吗?
依然没人应,就在秦箫准备问第三遍的时候,斜刺里小道拐弯处,一个苍老而愠怒的声音插了过来:行了,别叫了,大晚上的,叫魂呢!
?五个人同时转头,看着个拄着拐杖,伛偻白发的老头。
叶长青上去几步,施礼道:老人家,我们是来拜访林家夫妇的,不过好像没有人,您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谁想,老头冷笑两声:去哪里了?当然是被他们那个不孝的女儿给气到地府里去了!
什么?!养魂玉中,林棠失声尖叫。
老头盯着他手中那块青色的玉石,一脸惊恐:谁在说话?
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玉石中压抑的哭泣声。
原来,今天傍晚在绍兴府发生的事,还没来得及传到这里,渔村里的人们都还以为林棠是江南学宫的叛徒,走火入魔,堕入邪路,于是叶长青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将事情经过挑重点说了一遍
这,这原来竟是这样?!老头听后,气愤极了,不停地用拐杖戳着地面,一边骂江南学宫畜生,一边惋惜地说,哎,那真是冤枉了林棠这个孩子了!我就说么,好好一个心善的小姑娘,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就突然变化那么大呢?
哎!他重重叹了口气,巴咂着凹陷下去的嘴唇,后悔地直摇头,本来啊,当年她娘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就在那年除夕夜,曝出了她修魔的事情当时那江南学宫一手遮天啊,他们说的话,这些只知道打渔的平头百姓谁会不信?
当然,林家老弟和弟妹不信,坚持说自己女儿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啊!先是女儿出了事,后来又被街坊邻里指责,说他们不念着秦玉笙的恩德,反而恩将仇报,再之后,连邻村的、邻镇的人们都来谩骂老话说得好啊,恶语伤人六月寒,果然,林家弟妹旧病复发,没能活过那年夏天。
那我爹呢?玉中,林棠哑着嗓子问。
说实话,老头当年估计也是冤枉人的一员,这会儿不大敢直面她,就侧过脸去,讪讪道:没了,老婆闺女都没了,他一个人,还能再撑多久呢?
十四岁,未婚夫丧命;十五岁,父母双亲也跟着过世,仿佛人世间所能有的悲伤,全都落到了林棠一人身上。
叶长青看了看那始终漆黑一片的小木屋,忽然想到什么,眉心一蹙:老人家,距离林氏夫妇俩去世,现在也有差不多十年的时间了,为什么这间院落一直留在这里,没有另作他用?
这一问问到点子上了,老头两只手都握在拐杖头上,心惊胆战地道:因为,因为这里闹鬼啊!
闹鬼?大家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是,是。老头抚了抚胸口,给自己顺顺气,哎,说来惭愧,当年林家夫妇被戳脊梁骨而死,大概是心有怨念,死不瞑目吧,一直徘徊在这幢屋子附近,谁敢过来,半夜就要出来吓唬谁!起先还有胆子大的不信邪,非要来试上一试,被吓得屁滚尿流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靠近了。久而久之,这就成了村里的禁区,谁来了,都得绕道走。
陆苒苒奇道:这既然是闹鬼,你们为什么没找修士来收了他们呢?
找了!人家说什么老头说了几个字,忽然意识到林棠就在这里,万一惹得她生气了该怎么办?
死不瞑目的阴魂,只能用超度的方法来送走,如果抢收的话,会损自己的阳寿。叶长青接着他的话茬,说,一般没有哪个修士会干这种蠢事,另外
他冷冷地一哂:林棠除夕夜那晚从绍兴府逃出去后,杳无音讯,秦玉笙巴不得她再出现一次,好赶尽杀绝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林家夫妇的执念应该就是见女儿最后一面,所以他们无形之中,就成了秦玉笙引诱林棠回来的一个鱼饵。
老头听后,惊讶地咋舌:啧啧,这位仙君可真是料事如神!当时那来捉鬼的修士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们还让我们帮忙留意,如果看到有类似半人半蛇的魔物出没,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他们。
我的天,这也太恶毒了吧!利用人家父母儿女之间的亲情,这秦玉笙可真不是个东西!陆苒苒气得直跺脚。
是是,没错,不要脸!秦箫和阮凌霜纷纷附和。
不过,我觉得这倒未尝不是件好事温辰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来,至少,托他手下留情的福,现在林姑娘还有机会再和爹娘相见啊。
五个人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为了能让林家一家三口团聚,他们用隐身咒藏了起来,然后,使出了修士平时捉鬼的惯用手段,引魂香。
当一股类似于烧纸钱的焦糊味儿,在院子里飘散开来后,现实中的十道、和玉石里的两道目光,都万般紧张地环视四周,等待林氏夫妇的鬼魂出现。
很快,院落中那棵尚且茂盛的老槐树下面,浮现出一个浅浅淡淡的人影。
爹!林棠激动地叫了出来,喜极而泣。
啊原来这就是鬼魂。陆苒苒瞪大眼睛,捂着嘴,她不像秦箫他们,在南明谷见过那么多的魂魄和真正的鬼族,说起来,这还是她这辈子头一回见鬼呢!
只见那瘸着一条腿,拄着根木拐走路的中年男人,在树下反反复复地饶了好多圈,忽然力气一卸,靠着树干坐下来,不动了。
里屋,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爹,小棠已经走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男人冲着那虚掩的门瞪了一眼,大声道:没走!我说她没走她就是没走,谁说我跟谁急!
你啊屋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太息。
爹,娘林棠的残魂从养魂玉中脱出,一步一步向着树下的林父走去,到了跟前,颤声道,爹,我没走,我回来了!
然而,林父充耳不闻,拳头敲着自己的那条瘸腿,闭着眼,鼻子里哼哼着不知什么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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