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无奈:这也不能这么说吧。
那怎么说?花兄有多想要图纸,你这个做师兄的应该最是清楚,他如果知道你这么做,不会觉得很寒心吗?
此中缘由,云逸本不想多提,可禁不住他这么刨根问底地挖,只好看了看屋中认真倾听的三个小的,以眼神询问。
叶长青立即会意:秦箫,你带着师妹和陆姑娘出去转转,一刻钟后再回来。
是,师尊。秦箫依言带着女孩们出去了。
雅间里一下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两人,云逸随手弹了个隔音咒,脸上一直以来都维持着的那种假笑,终于溃散了去。
寒心就寒心吧,这样至少还有心,总比在饮冰洞里炼得没心了的强。
叶长青早就猜到这一出,却装作懵懂地问:饮冰洞?就是传说中那个,专为无情道尊打造的修炼圣地?
嗯。云逸不再隐瞒,将实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阿镜沉迷于剑道,向师尊请示了好多次,终于拿到了成为兵人的机会,这些年来他潜心修炼,从未下过昆仑山一步,今天是他第一次出山,原因很简单,就是不知从何处偶然得知了一个消息,醉梦楼拍卖会上,将会有神兵现世。
果然,与自己所料相差无几。
叶长青点点头,面露惊讶:你们的那个兵人计划,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执行的吗?
当然不是。酒喝完一杯,云逸又给自己添上一杯,看样子,倒像是在借酒浇愁,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天生剑骨,可这样的天才已经太多年没有出现过了,阿镜虽然八九不离十,但
他停了停,神色有点复杂:其实,兵人计划要求最严苛的,不是根骨或天赋,而是心性。
叶长青闻言,眼波微微一动。
前世温辰确实与他讲过,花辞镜当时被云衍拒绝的理由,一个是剑意不够,另一个,则是心性不稳。
可这个心性,似乎又是个非常玄妙的东西,很难用什么标准去衡量。
怎么,难道以花兄对剑道的执着,他的心性还不够平静吗?
他若是平静,我也不需要来找你。云逸转着手中的酒杯,絮絮道,阿镜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样子我比谁都明白,不是我偏心给他说话,他性子虽然凉了些,但也没到了无法见人的地步,现在,现在就是真的
哎,自从阿镜修了这个无情道,性子越来越阴冷难近,若是看到太多的人,他就会觉得烦躁,觉得非常不舒服,情况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因为一点点轻微的搅扰,就轻易动手伤人,我和师尊都看出来他有了破刃之相,不建议继续修炼,可他偏偏就是不理,一意孤行
叶长青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看着自己对面这个年纪轻轻就坐上万锋剑派首徒之位,将那么大一个门派料理得井井有条的人,这个时候再也维持不住他一贯的风度,甚至有点难掩焦头烂额,心里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因为对于云逸,叶长青一直都是愧疚的。
前世元安十三年,临海城下异常惨烈的那一战,他堕落成魔,在癫狂的状态下屠了数千名修士,当时确是识海一片浑噩什么都不知道,但,后来就不同了。
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包括自己杀死每一个人的细节,那个时候,面对那一双深紫色的眼眸,很多同门都不念旧情,抱着必须诛杀的狠心上来的,可也有几个是例外
云逸第一时间带了人来,指挥弟子布阵擒拿,说无论如何都要捉活的,先把人带回去再行商议,结果
若是他知道自己上辈子曾试图挽救恶魔不成,反受恶魔残杀,然后又被做成了任人差遣的死谱傀儡,将长剑一次次插在同门的身上,甚至还对他最为挂心的阿镜动过刑,他会怎么想
叶长青苦笑一下,站起身来,歉意道:好了,我知道了,寒宵属水,气息冷冽,所谓的名剑又无一不是凶剑,你怕花兄拿着它,会驾驭不了,被其反噬走火入魔,是吧?
云逸不知他所想,只道:叶公子聪慧,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竞拍,烦请务必,帮我,也是帮他这个忙。言毕,同样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叶长青忙扶住:云师兄,别这样,我们之间不需如此,放心吧,这个忙我肯定帮。
嗯,多谢。云逸疲倦地笑了笑,没再说别的,告辞离去。
他的到访,一下子勾起了许多回忆,叶长青一人坐在雅间里,自斟自饮。
破刃,很形象的一个词,兵器不能锻得太过,否则,刃就要卷了。
遥记得,温辰十四岁被送来折梅山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
纵然心性寒凉,无欲无求,他也差点就困死在牢笼里走不脱,只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慢慢地又出来了,问他缘由,却什么都不肯说。
再之后,温辰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完全没有了初见时那份风声鹤唳的敏感,反而冲和淡然,那把以凶名著称的神武寒宵,在他手里乖巧服帖得像个孩子。
没错,出锋并不算什么,真正披靡的,当是入鞘。
叶长青提起酒壶,还想再斟一杯,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浅浅笑了一下,放回原位,心想,云衍这老家伙,死板是死板了点,但看人的眼光,却是比谁都毒辣。
哗啦
今日这雅间里的珠帘,真是日理万机。
看了眼是谁,他直接起身相迎:敢问这是什么风,竟然把陆谷主给吹来了?
陆放哈哈一笑,也不避讳,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什么风?当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叶长青不明就里,笑笑,没搭话。
叶公子,你两次救了苒苒,陆某无以为报,正一筹莫展着呢,就遇上这么个事,你说巧也不巧?一会儿再开场的时候,陆某直接出价垄断下来,下来再转赠给你就是了。陆放推心置腹地道。
哎,又来一个。
叶长青暗叹一声,心说看来这寒宵就是与温辰有缘,无论怎么着,都得花落自家。
他客气地推脱了一下:陆谷主,几百万金,可真不是个小数目,我自己的事,怎么好意思让您出钱?
陆放哪里让他:别别别,就是几千万金,也及不上我女儿分毫,你救她两次,难道还不值得吗?
他敲了敲胸口,道:叶公子,你千万要答应,要不然,我这心里不安。
谁都知道,此一次的拍卖会,是流花谷斥资筹办的,虽不知其与醉梦楼,还有拍品真正的卖主是怎么个分法,但这拍卖所得的钱,绝对不可能是他们独得。
相对于修士,陆放更像个生意人,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可同样也是这么人,在女儿身上什么都能舍得。
这片拳拳爱女之心,让人无法拒绝,虽然已经回绝了一个云逸,但这一个,叶长青不好再拒,只得恭敬不如从命地应下了。
陆放很高兴,又寒暄几句,眉眼带笑地出去了。
小小的一个雅间里,各色人物走了来,来了走,秦箫他们不晓得去了哪里,一刻钟都过去了,还是没回来,叶长青独自坐在窗外,望着秦淮河畔如织的人潮,听着醉梦楼里鼎沸的人声,忽然间,竟感觉到一丝丝寂寞。
万锋之王,寒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