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青心中庆幸不已,如若不是自己从小就对叶岚有着莫名其妙的依恋,清楚其所有的生平事迹,琐碎小节,遇到点蛛丝马迹很容易就能联想上去,换个旁的人,八成会认为所谓的叶二两字,就是拿来糊弄人的吧?
果然,下一刻就有人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经营醉梦楼十几年,修真界大大小小的名人几乎认识了个遍,却还从未听过一个叫叶二的,这名字乍一听就是个江湖诨名,当不得真,所以我就没太放在心上。
流仙回想着当天的情景,指节轻敲桌面:那位神秘卖主虽不知容貌如何,但谈吐气度俱是超然,看上去应该不是个普通凡人,我猜想,大约是哪家名流修士假扮来的。
叶长青笑笑,没搭话,心里却想,那何止是名流修士,说出名号来怕吓死你。
他到底是有点担心温辰的情况,不便再在这里过多停留,当下站起身来:多谢流仙公子告知,有关图纸的事情,叶某知道了。他指了指桌上那张宣纸,问,请问这个我可以带回去吗?
面对砸了几百万金的大主顾,流仙有求必应还来不及,更何况只是张写过字的纸?
可以,当然可以,叶仙君请便。
好。叶长青执了一礼,感谢之余,又叨叨了几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客套话,便匆匆离开了。
他原是要循着千里追踪符上的方位去寻找温辰,谁知,刚一走到醉梦楼大门口,两人就碰上了。
小辰,你拍卖会不好好在屋里看着,乱跑去哪了?因为关心的缘故,叶长青问话的语气难免焦躁了些。
温辰目光一躲,低声道:也没去哪,就是觉得有些闷,下来透透气。
叶长青埋怨:透气也要和我说一下啊,我又不是不许你,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掉,我很担心的,知道吗?
听闻他说担心自己,温辰心底忍不住生出一丝甜,柔和道:对不起,师尊,我以后去哪里尽量都都告诉你,不会再要你担心了。
嗯,这还差不多。叶长青悻悻地回了一句,想再唠叨两句,却发觉这小子面色苍白,看上去并不是很好,刚要问,忽然瞥见他手中紧抓着的那个油纸袋。
这是什么?
啊?温辰有点茫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下头,才猛然想起来小圆子这码事,瞬间凌乱道,没,没什么,我,我那个
本来特意下去买的小甜点,现在却像个黄连似的苦不堪言,他尴尬极了,恨不得一把给它扔了去:师尊,是这样,我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偶然碰到个买醪糟小圆子的小贩,想着你爱吃顺手就买了一袋,说是要回来的,结果正好遇着个戏班子在表演,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
他越说声音越小,纠结的样子倒真像是因为看戏而耽误了其他的事。
叶长青听了这半天就听着个醪糟小圆子,哈哈一笑:不错嘛。
哎师尊见他上来就要接,温辰撤了一步,着急道,别了,都凉了,不好吃了,我,我再去给你买份热的。
不用,大男人那么矫情做什么。叶长青从他手上夺下油纸袋,手法熟练地打了开,就在醉梦楼的大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潮间,倚在绮丽的红墙边,掏出里边带着的木头小勺,轻轻尝了一口,舒服道,还是我家小辰对我好,出去闲逛还知道给我买好吃的来。
他这一句感叹师慈徒孝的话,温辰听着了,毫不意外地变了调调,忍着身上时刻不停的刺痛,勉强笑着:师尊,味道怎么样?
行,特别行,我徒儿给我买的,自然是最好吃的。
今天不期然得到了叶岚的消息,一直挂心的人又好好在这站着,叶长青心情好极了,捧着那袋醪糟小圆子,像个乖乖听话,得了糖果奖励的孩子,他悠悠然地出了醉梦楼,朝城中订好的客栈走去,路过温辰身边的时候,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走吧,回去歇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晚上还要去秦淮河上游船玩儿呢。
他拍完人就走了,故而并没有看着那一刹那,温辰脸色骤变,苍白如纸,狠狠咬住了下唇,才没有痛哼出声。
秦淮河的夜晚,自古浪子佳人,风流绝畅,十里凌波挥洒悠悠古韵,桨声灯影里,扑面而来便是漫天的烟雨意。
一条雕龙刻凤的漂亮画舫上,几个少年人玩得特别开心。
我想想啊,河灯上写点什么呢哎,师兄!不许看,许的愿望被人看去了就不灵了!
哈哈哈,我猜啊,你这丫头一定是写了今晚全金陵城所有的美食自己长腿,跑到你床上去
我、才、没、有!
我、才、不、信!没有就让我看一眼嘛,难不成是少女怀春看上哪家小公子了?
啊师兄你胡说些什么!我又不是你,你师尊,你看他,你看他,你管不管呀?!
咳咳,你们两个,安静一会儿好不好,为师这耳朵都快让你们吵聋了大箫,人家小姑娘有点秘密不是正常么,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去,一边待着去。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温辰独自坐在画舫的另一头,捏着一只小炭笔,五指轻颤地在一盏河灯上写了几个字:愿君一生顺遂,百世安宁。
写完后,他偏着头端详了片刻,始终觉得歪歪斜斜的不大好看,可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又实在写不出更端正的字来,无奈地摇摇头,将那河灯放入了悠悠的流水,看着它一闪一闪,逐渐混入河面上银河一般的灯群。
痛,还是痛。
温辰一手扳着船舷,咬牙强忍过了一阵疼,眸子里布满了浓浓的倦意。
天疏宗的暗刑果然不是那么好受的,从外表看一点痕迹都没有,内里的伤却会绵延地痛上好几天。
本来,他借着休息的名义在客栈房里挺了一下午,晚上这个游船的活动,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来,可若是不来,别人一定又会觉得奇怪,稍一问询,他白日里被谢易暗算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那样的话,大概两派之间又是一场理不清的争斗了吧?
唔
温辰阖上眼,把即将出口的痛吟生生卡回喉咙里,他感受着流窜在四肢百骸的痛楚,竟然都有些麻木了。
不算什么,这点真的不算什么,和从前经历过的那些相比,熬一熬就好了,是自己技不如人,活该罢了,怎么能把师尊也牵扯进来?
他这边忍痛忍得辛苦,却听不远处的河面上,传来了少女银铃一样的欢笑
叶大哥,秦大哥,阮姐姐,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陆苒苒站在另一艘画舫的船头,兴高采烈地朝这边挥手。
叶长青笑了:确实好巧,这么长的一条秦淮河,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不失为一种缘分。他看一眼与她并肩而立的年轻人,道,陆公子也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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