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数十个人,与元子曦一样,尽皆披着玄色皮甲,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闪着铁血的光。
他们追随元子曦而来,此时却站得远远的,排成三排,章法森严,训练有素,一动不动立在雪地上的时候,像极了奈何桥边沉默的三生石,驻足千万年之久,看尽生离死别和红尘喧杂。
独独不发一言。
叶前辈,温辰忍不住问,那些,真的是一万年前驻守在扶摇城的人马?
叶岚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这些人是人是鬼是魔,甚至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恕我无能,短时间内并看不出来,不过既然北境将军本尊在此,他们也属于同一时代的可能性很大。
说起来同一时代,温辰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在冥界遇到过的朱雀玄黄,想着难道他们也和前者一样,是魂魄散后又重新聚敛,所以才到现在都没死?
可一转念,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测朱雀本身就是传说中的不死神鸟,涅槃重生是它与生俱来的专长,这些夜良国的巫族凡人,怎么会和它一样呢?
不过,我倒听说过一种解释。叶岚道。
是什么?
一万年前,九州混沌,灵气蓬发,各种魔族鬼族妖族,都曾在这一片广袤的人间大地征伐,凡人命短,体力微末,在那些种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于是自然而然地,人们就会追求强大,追求长寿,说得再极端一些,就是永生。
元子夜封号为明王,其实一开始并非如此,而是因他有沟通阴阳,问询鬼神之能,可以从冥界借魂,令人死而复生,古夜良国以不灭离火和永恒星宿为圣物,崇拜不死鸟朱雀,所以承受过这一禁术,长生不死的人,就叫做不死鸟。
冥王,幽冥之冥,听起来很不像是个人族帝王的封号,所以后来渐渐地,就演变成了光明之明。
这些话,温辰越听越心惊,竟然还存在这么一种说法?明王陛下就能耐到这种程度,连地府都是他家开的?
温辰望着那黑压压的一片人,惊讶地张了张嘴:叶前辈,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之所以过了千万年都还没死,是因为受了禁术的影响?
也许吧,谁知道呢?从古至今,我们穷尽了数百代人的心血,也不过才揭开了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更多的,恐怕都还在躲在暗处,静静观望着呢。叶岚伸手一拂肩上的落雪,脸上神色,却比那落雪还要淡漠。
喵~他怀里,小奶猫撒娇似的叫了起来,用两只前爪抱住他的一根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啃咬。
小东西萌得不得了,叶岚浅笑着逗了一阵,再一抬头,见那计时的灵香就要燃到尽头。
雪地上二人尚在交锋,但明显的,胜负快要分出来了。
元子曦气息不乱,咄咄逼人,转身腾挪间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反观叶长青,却有些支撑不住了。
风声猎猎,玄影一跃丈许,冷冰冰的剑锋兜头斩下,他没有余力硬接,半边身子一矮,从旁滚了开去
咔!
方才站立的地面上,一道不浅的裂缝向远处延伸而去,剑气与土地划过,瞬间产生的热量,融化了上面厚如毛毯的雪层。
数尺外,叶长青忍住胸腔翻涌的血气,在玄衣剑影再次轰来之前,狼狈而又迅捷地躲开,身上青衫烂成一片一片,再打下去,怕是要衣不蔽体了。
他对自己再有信心,也明白得分人分场合,北境将军上过多少次战场,杀过多少个外族,临战经验之丰富,克敌技巧之繁多,怎么能是自己两辈子区区几十年能比的?
先前此人并未发力,只是走马观花似的,陪自己玩玩而已,如今,一炷香将尽,他开始认真了。
思及此,叶长青眸子一暗,思虑着对策,心绪快如电闪。
是了,依着当初的约定,非要打败他才可,若只是在其手下撑住一炷香,并不能作数,这样的话,鲲鹏玄晶还是要被毁去,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嗖
猛然间,背后劲风大作,杀气沸腾如滚水,四肢百骸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身上每一根细微的神经都告诉他,快躲,再不躲,就来不及了!
呵,躲?
叶长青冷笑,心一横,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倏地一转身,看都没看抵上胸口的剑锋,反手握着落尘,义无反顾地朝对方颈侧袭去!
一刹那,时间都变慢了。
锋刃穿透青衫,挨上他心口滚烫的肌肤,噗一声,刺破了薄薄的表皮,血珠像火山爆发一样,不要命地涌出,一颗颗打在银亮的剑尖上。
青年双眼眯成一条线,迸发着猛兽捕猎般的危险气息,左手卡着雪剑剑锋,血迹淋漓,右手擎着玄剑剑柄,只差一尺,就要贴上对方的脖子!
此刻,北境将军一直稳如苍松的气度,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猛地抬起头来,纵然隔着一层玄甲,亦能感受得到他脸上的震惊。
时间到了!快停手!温辰嘶声喊出来,克制不住想冲上去,被叶岚拦住了。
叶前辈?他颤抖着嗓子望过去,后者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道,别过去。
可是温辰满脸惊惶,脑海里全都是那人被一剑穿心的可怕画面,心跳咚咚咚咚地,仿佛下一刻就要不听话地迸出胸膛。
场上,元子曦和叶长青还维持着最后的一个动作,前者的佩剑微微没入后者的心口,后者的佩剑还差一尺斩上前者的项颈。
时间虽已到了,两人却谁都没有动静,良久,元子曦才先一步开口:你与我很像,都是亡命之徒。
他的声音沙哑,像卷了刃的刀,全然没有了一炷香之前,清越的金属质感。
叶长青唇角一勾:多谢元将军夸奖。
可是你输了。
哦?我输了吗?他垂眸往下扫了一眼,抬起头,错愕道,没有啊,我明明就是赢了。
什么?元子曦微微侧头,不知他耍什么花招。
叶长青绽开一笑,明媚如春阳,左手松开来,甩了甩掌心和关节的血,比对了一下二人此时的距离,正色道:元将军你看,你的剑在这,我的剑在这,您要是不躲的话,马上,就要被我枭首了。
?元子曦怔了怔,差点被他绕进去,少倾,才不大赞同地道,要我躲,你为什么不躲,你若是不躲的话,不也就被我剜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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