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玉拳头狠狠捏了捏,深吸口气,没胆量地转过身来。
师姐方才教你画符,怎么也不感谢一下?叶长老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对方变本加厉。
楚怀玉呆了半晌,麻木地张口道:谢谢师姐,怀玉蠢笨,有劳师姐教诲。
嘁,这还差不多!我这个人大度,勉为其难地放过你了。女修得意洋洋地笑着,朝旁边同门炫耀地跑了几个媚眼,仿佛在说:看着了吗,凌寒剑圣的徒弟,在我手下怂的像个面瓜!
四周响起了鄙夷的讥笑。
楚怀玉心里苦涩,一步不停地赶回了房间,反身将门落锁,从架子上翻出一本书,蹲在角落里反反复复地过。
那夜,叶岚草草地演示了两遍剑法,留下几本入门心法和剑谱,第二天就匆匆下山了,之后杳无音讯。
留他一个人在山上随意摸索。
楚怀玉人比较笨,甚至笨到了有些傻的地步,对师尊说过的话言听计从,每日卯时不到就爬起来练剑,一直练到日出破晓,艳阳高照。
可就是没用,他的修炼不得要领,始终像个陀螺似的原地打转,每日看着旁人在师父师兄师姐的教导下一点点进步,要说他心里没有过一点点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或许,对师尊来讲,自己这个徒弟本就是累赘,有或者没有不存在任何意义,就像后山疯长的野草一样,一年又一年,无人问津。
山上所有人都嫉妒他是野鸡攀上了凤凰枝,一朝得道,平步青云,可实际上呢?
凤凰枝哪有那么好攀。
楚怀玉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本,朝床边走去。
窗外又是黑漆漆一片,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看书看到后半夜了,想想还有不久就又要起床练剑,他心里有点焦虑。
飞速地掀开被子上床,刚一阖上眼,剧烈的锐痛就像海潮一样席卷全身!
什么东西?!楚怀玉惨叫一声,连忙跳了起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身上被割开了十几道伤口,哗哗地冒着血,飞旋的风刃依旧在四周徘徊着,渐渐归于平静。
竟是有人恶作剧,在他床上藏了风刃符。
可恶!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楚怀玉含泪咬牙,有心想去讨回个公道,可一想起白日里那帮人有恃无恐的态度,他的底气又泄掉了。
师门师门,有师才有门,他这样一个不受师父待见的朽木,可不就是无门的屋子,谁有气了都能进来踩两脚的?
楚怀玉拖着疲惫的步伐,忍痛从柜子里找了些治外伤的金疮药,胡乱涂抹一气。
清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身上的痛是减缓了,可心里的痛却越敷越深。
算了。
他摇了摇头。
哒、哒、哒。
哒、哒、哒。
睡梦里好像有敲门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
有人吗?
是谁在说话,听上去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怀玉,你还在睡吗?
咦,这人竟然还知道他的名字。
怀玉,是我,开门。
你你是谁?
楚怀玉昏睡了很久,意识混沌,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和他说话,万一是那些不怀好意的同门呢?他犹疑着要不要下去开门。
然而下一刻,门自己开了。
叶岚微愠的面容出现在了门口。
师,师尊?楚怀玉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目瞪口呆。
叶岚冷冷地一指门外:看到别的弟子都怎么用功的吗?你倒好,日上三竿了还赖在床上,为师叫门都叫不开,成何体统!
我,我楚怀玉脑子都不会转了,本能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师尊,我没有偷懒。
哦,没有偷懒。叶岚带着一身风尘走进来,随手从架上抄起一本书,坐到桌边,淡淡道,那为师来考校考校你。
以楚怀玉的资质,考校结果自然是一言难尽。
叶岚一手搁在书面上,指尖一下一下轻轻敲击,蕴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怒意:懒惰成性,无可救药,为师这么评判你,没意见吧?
没有。楚怀玉低着头,无地自容。
叶岚道了声好,神色如霜:给我去院子里跪着。
是,师尊。
折雪殿前的庭院里,花影缭乱,莺声细碎,一切的欣欣向荣都衬得院中央的那个少年格格不入。
咦,你们看,那不是姓楚的小子吗?听说叶长老云游回来了,午时时候去敲他的门,他还在睡,然后就被罚到院子里跪着了!
你说什么,午时还在睡,他是不是不想好了?叶长老那是什么眼光的人,怎么能容得下他这种不求上进的废物。
哈哈,当然容不下了,昨天周师姐那么收拾他,叶长老都不闻不问的,可见早就放弃他了!都伤成那个样子了,还被罚着跪到现在,这事反正我师尊做不出来。
是啊,叶长老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看着就是个绝对的严师,这么想来,这个楚师弟其实也挺可怜,小小年纪被折磨成这样,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那些闲言碎语就像刀子,一刀一刀戳在身上,疼得无法呼吸。
楚怀玉跪在地上,双膝发麻,浑浑噩噩中就只一个念头完了,师尊是真的很讨厌他。
神鸟与蜉蝣,一个翱翔于天,一个埋没于泥,一个万寿无疆,一个朝生暮死,一个美若朝霞,一个微如毫末。
三个月前清心谷中惊鸿一瞥,把一颗隐秘的种子洒入心中,在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一点点破土发芽。
蜉蝣再怎么卑微,也希冀着探出头来望一眼凤凰枝。
楚怀玉明白,自己就是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才疯了一样地修炼,可惜,事实总不尽如人意。
凉凉的目光投出去,落在折雪殿紧闭的大门上。
在峰上时,叶岚有闭门打坐的习惯,有时一消失就是好几天,正如那时方清所言,这里冷冷清清的,一年到头别说人影,连个耗子都没有,日出日落,月上梢头,时间的推移变得模糊不清。
七月流火,暑气转凉,楚怀玉孤零零地跪着,觉得身周一阵阵发冷,四肢酸软疼痛,脑袋越来越沉,仿佛下一刻就要滚落下去。
不能,不能倒,倒了的话,师尊会生气的,自己蠢笨不争气,已经惹他那么大火了,不能再过分了。
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双手抠着泥土,拼命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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