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迟鸢不耐烦地打断他,冷冷道,今日血祭一成,本君便要飞升作魔神,普天之下再无敌手,到时候,还缺他个小小客卿?
今夜,一统两界的夙愿就要实现,她被心中前所未有的骄傲与自负支使着,并未在意那个修为不深净会搞些蝇营狗苟的家伙,手掌凌空一抹,一只猩红色的沙漏现于空中,只见子时三刻末尾,砂砾簌簌地已经快流到了底子时正,近在眼前。
城楼正对的长街尽头,乌泱乌泱地涌过来一片活物,速度不快,但数量惊人,为首的是一袭清丽白衣,紧随身后的是一串杂七杂八的平民。
迟鸢远远望见,心里大致点了个数,嘴角轻轻一勾,不错,对上了。她挥手召出七魔刃,下一刻离弦箭一样朝对方冲了过去!
一刻钟前,城中相反的方向,折梅山三人带着幸存的二十一个平民躲在巷子里等候时机,他们一路趟过来,不小心又折损了两个人,但这个伤亡,却远不是一开始预估的数字。
秦箫侧着身子,贴在冰凉湿滑的墙壁上,偷偷观察街道上尸魔游荡的情况,越看,越觉得奇怪。
师兄,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附近尸魔少得不对劲。阮凌霜负责断后,好容易逮着停歇的机会,凑前来和他唠了两句,而且你看他们行进的路线,好像是朝我们来时候相反的方向。
嗯。秦箫点点头,子时正要到了,全程的尸魔似乎都被一种力量牵引着,往同一个方向聚拢,应该就是小三所说的大凶之地,死门。
他掏出怀中的地图一看,指着城墙东北角的位置,说:很快了,我们现在离开门大概只有不到三里地,只要途中不遇到魔族阻击,成功出去应该没有问题,跟大家说一声,人命关天,务必小心谨慎,别弄出太大动静。
言毕,所有人重整精神,朝着最终的生路摸过去,为防惊扰到尸魔,他们身上都戴了隔音咒,脚步踩在灰石路上,没有一点声响,一行人像暗夜里的游魂,在尸鬼遍布的阡陌间默默穿梭。
又是一刻钟过去,只要再越过一条街,就到地方了。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年轻女子怀中抱着的婴儿醒了,它蠕动两下,睁开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忽然,街角闪过一只尸魔,那张布满红疮的脸狠狠吓到了它
哇哇哇婴儿无知无畏,扯开嗓子就是一阵嚎哭,在静默的黑夜中不啻于雷光电闪,登时,周边街头巷陌中的尸魔,同时停了下来。
糟了,我们被发现了!秦箫反应极快,长/枪一扫,喝道,叶芸,你带百姓们朝开门位置冲锋,到了边界用引雷符炸开!这里交给我和二胖!
明白!生死关头,谁都不会犹豫,叶芸甩出一簇毒针,撂翻了巷口围过来的几个尸魔,沉着淡定地挥了挥手,带一票惊慌失措的百姓跑路。
路上,先前在庙里出言不逊的男人,又开始对抱孩子的女子骂骂咧咧:操,都是你这小崽子惹的祸,要不然我们走得好好的,怎么会被尸魔发现?快,识相点就把那小崽子撇掉,不舍得的话,老子帮你撇!
不,不,求你了,不要女子披头散发,几乎崩溃,看着他走过来,慌张得连逃跑都不会了。
站住,生路就在前方了,你不要旁生枝节!你再不停下来,我就不客气不顾叶芸的呵斥,男人撸起袖子过去,就要抢夺女子怀里的婴儿,手刚一碰到它幼嫩的皮肤,说时迟那时快,天上蓦地一道明雷落下,将他从头到脚劈作了焦黑。
嗬嗬男子嗓子里发出几声无意识的低呼,身子稍微晃了晃,轰一声仰面朝天栽倒地上。
一见他死掉,周围蠢蠢欲动的尸魔立刻上来,将尸体拖到街边幽暗的小巷里,大快朵颐。
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如堕五里云雾,颤巍巍地仰头看着穹顶,只见天色昏暗,黑沉沉的云层间时不时有银色的闪电出没。
这,这是叶芸思绪飞转,回想着神庙中温辰交代阵法时说过的所有内容,蓦地,一个不怎么重要,几乎要被忽略过去的点浮上心头生门是八门中最吉,若从生门出阵,最好要带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因为新生命身上的活气最重,在生门附近受天道眷顾,除了布阵者本人,任何东西都不能对它造成伤害,当然了,生门有迟鸢把守着,你们出不去的
我懂了,我懂了!叶芸眼神一亮,即刻打开手腕上的传讯灵环,大喊道,秦师叔阮师叔!别打了,我们快走!前面是生门,是生门!迟鸢没有守在这里,我们能活着出去!
隔着一条街,正与尸魔群酣战的秦阮二人收到讯息,不约而同地震惊这里是生门,那一路寻找的开门在哪?迟鸢不在生门,那她又在哪里?!
混蛋!!!红衣红发的魔女撕碎了第十三个傀儡纸人,暴戾之气冲破云霄,你把最后那几个城民藏在哪了?说!
温辰被她单手掼在城墙上,额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如小溪一样滴滴落入前襟,白衣被染得如同嫁衣,他睁开眼,平视南君,释然地一笑:稍安勿躁,不必我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什么意思?迟鸢微一诧异,就听手下魔将的声音从空中由远及近:君上,不好了!血祭大阵东北角的阵枢破了!二十几个活人都逃出去了!
一刹那,迟鸢极美极艳的一双眼蓦然放大,脸上神色像凝固了一样,半晌不见变化,过了一会儿,她一寸一寸地转过头去,森冷道:蝼蚁,你究竟做了什么?
一尺外,温辰淡淡地笑了,冷白肌肤上点染着殷红的血,格外刺目:我没做什么,只是,把生死门的位置逆转了一下。看着迟鸢越发不可思议的神色,他蛮嘴欠地补了一句,仅此而已。
其实,他也确实没做什么,只不过是以毁伤一魂一魄为代价,窥破了整个血祭大阵运转的玄机。
阵法,讲求的就是一个玄妙,布阵者与破阵者之间的斗法,也是虚实真假,讳莫如深,精心设计的局一旦被看透,满盘皆输。
早在密室之时,温辰就顺着八门变幻的复杂规律,通过神识干预,将城中子时正的生死门不着痕迹地对调了,原本的死门变成了生门,也就是秦箫带人突围的方位,而他自己此刻所在的地点,则是迟鸢亲自镇守的死门。
后者怔怔地望着他,就像望着自己已然破灭的飞升大梦,眸中色彩由最初的愤怒震惊,转而变得沮丧失望,最终,被残忍和血腥占据。
蝼蚁,你知道这对你来讲,意味着什么吗?
温辰胸口静静起伏着,唇线苍白而松散,一派生死看淡的漠然。
不说话?迟鸢饶有兴致地笑了,尾音上挑,像听到了世上最难以置信的笑话,她手指一抹,一把密密麻麻、细如牛毛的血色小针骤然出现,在凉薄月色下反射着淬毒的光。
知道这叫什么吗?搜魂钉。你们这些蝼蚁一样的凡人,没有谁能撑得过七七四十九根搜魂钉的酷刑,你呢,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碰巧惹本君生气了而已,那么魔女舌尖微翘,在绮丽的红唇上轻轻一舔,甜美笑道,就翻个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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