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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温真人的气质,沉默寡言,冰冷难近,和先前哪一任的万锋剑派掌门都不大相同。

按理说身为纯剑修,当是一派浩然正气才对,可在他的身上,却完全找不到这种感觉,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邪,比地牢外下了一整夜的大雪,更容易让人生寒。

守狱弟子瞄着他没甚感情的眼瞳,没来由地,就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再多问一句,就会血溅当场,死得不明不白。

守狱弟子悄悄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

看着他躲远,温辰愉悦地笑了起来,仿佛被人害怕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他兴致盎然,浅笑着道:这人名叫叶长青,是臭名昭著的魔道东君,杀我师尊,师叔,二位师兄,还有许多无辜同门,罪孽深重,不得好死。

对了,他还偷了本门一件秘宝,至今踪影不知,本座要把他关起来,慢慢地审,好好地审,最底层的那间牢房,除了本座,谁也不许靠近。

违令者,杀无赦。

温真人嗓音很好听,清朗如剑吟,浅斟低唱一般下着杀伐处刑的命令,令人头皮发麻。

守狱弟子脸色刷白,本能地想逃避,可看了看那生死未知的魔道东君,再三犹豫,还是决定逆一把龙鳞

掌门真人,东君被擒,事关重大,他欠着烽火同俦各门各派数不清的人命,还望您移步善恶台,请诸门长老前来共同商议,您这般动用私刑,恐怕不合规矩。

哦?温辰淡淡地撩起一边眉梢,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薄唇轻启,冷冷道,听好了,从今日起,这昆仑山上,本座便是规矩,谁不服想挑战一下,本座奉陪到底。

说罢,他抱着人扬长而去,留下个守狱弟子站在原地,木雕泥塑一般,久久没有动静。

轰隆一声,千年玄铁打造的牢门重重关上。

温辰弯下腰,将人背靠着墙,轻轻地放在草席上,自己也跟着跪下去,温柔地为他整理仪容。

人死灯灭,一切归零,叶长青没了知觉,头软软地耷拉着,凌乱的鬓发落下来,遮住大半边容颜,就那么安静地靠坐在地牢一角,像个没人要的破布娃娃。

温辰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面对面,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脸,像从来没见过似的,怎么看都看不够。

忽然,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滑落,顺着那冷玉般的脸颊与下颌,一路蜿蜒,直至没入衣领。

地牢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白衣人流泪都流得那么压抑,一点声音也没有。

好似怕吵醒了对方似的,他轻手轻脚、一寸一寸地褪着魔君身上黏腻的黑衣,当遇到布料与伤□□缠揉成一团的时候,一双手从虎口到指尖都是颤抖的,迟迟不敢动作,仿佛眼前放着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件稀有至极,却也脆弱至极的珍奇。

磨蹭了整整半个时辰,那一身象征邪道的黑衣才被姗姗除去,露出了底下伤痕累累的肌骨这人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经年累月受下的隐伤,像虫蠹一样,将这副躯体蚕食得空有其表,外强中干,尤其是心口处最深最狠的那道刀伤,搅碎骨肉,刺破心脉,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鲜血早已流尽,在伤处结成了紫黑色的痂,狰狞可怕,温辰手抖如过电,鼓起了余生所有的勇气,才敢去摸了摸那被诛邪贯穿的地方。

太疼了。

一瞬间,他再也忍不住,倾身抱着那千疮百孔的人,眼泪决堤。

身为兵人的这一生,温辰被压抑得太狠了,不许笑,不许哭,心里有了在意的人,也要插进一把刀子,硬生生地剔除,由于太久没有流泪,咸咸的泪水浸入唇舌,那感觉,很不一般

恍若重生。

几个时辰前,叶岚告诉过他,梦蝶十年,现实一夜,在谶书中缔结双生灵契,以他绝顶的根骨为媒,可以彻底交换他们之间的命数,只要叶长青自愿献出魔核,往后的苦痛,他都替他背。

改命之术,逆天而为,他在现实中的所有都将被抹去,沿着另一种未知的轨迹,从头来过。

当然,他不在乎,微笑着告诉叶岚,改命之后,请你在第一时间找到我,杀掉,以绝后患。

冰冷的铁牢中,白衣人悄悄地弯起嘴角,柔缓眼梢,泪水还在潸然而下,脸上却漾起了发自内心的笑。

他一探手,勾起地面上早已备好的青衣道服,舒展开,揽过叶长青的肩,为他披了上去,系好衣带,抚平衣襟,动作温柔细腻,像对待自己清晨熟睡不愿醒来,连穿衣都要人伺候的迷糊道侣。

做完这一切,温辰理了理他的头发,在他唇边温和地印下一吻,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哥,你知道吗,我过去常常想,如果我不是天生剑骨,没有被人捞到了这天下第一的宗门,是不是能过得稍微快活一点。

我还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凌寒峰扫洒弟子就好了,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姓,也不必了解我有何求,只要允我日日站在山头,远远地望着你,此生无憾。

他怀抱着心爱的人,下巴枕着那柔凉的黑发,多少年来头一次,笑意直达眼底:哥,就当我是狼心狗肺吧,别生气。

下辈子,你永远都是折梅仙君,我们再不会有交集。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总有读者在评论区问,攻是不是重生?

现在我终于可以回答了,是的,笑哭.jpg

相比之下,叶子重生可能是假重生,辰辰才是真重生另外,上辈子叶子变态也是假变态,辰辰才是真变态,咳。

第296章梦蝶(十一)老叶这辈子最社死的一幕,没有之一

斜风吹着细雨,珠玉般落入回忆的长河,原本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了一个个圆润的涟漪,每一个涟漪中央,就是一幅泛黄褪色的往事,一帧帧,一幕幕,像刻影的灵石一样,清晰无比。

叶长青站在一望无际的河川边,目视某一个情景久久不能移步

当日,天黑得很晚,临近戌时末,昆仑山最后一丝夕阳才悄然落下,没有任何外力的干扰,魔君满身的伤痕奇迹般愈合,于阴暗的地牢中幽幽转醒。

大约一丈之外,贵为仙门首座的白衣人,早就等在靠门的拐角边,听着里面的动静,神色一变,瞬间敛起了伤痛的颜色,沉默片刻,漠无表情地提步转了出来。

魔核在哪。

四个熟悉而陌生的字眼出口的刹那,回忆外的人泪洒青衫。

他,他竟然是叶长青哑着嗓子,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地牢里漫无止境的两年,锉子一样磨平了他浑身的棱角,起初他还闹一闹,后来就老实了。

叶长青这人,玩儿心重,最怕无聊,便是一个人,也要弄些自娱自乐的东西出来,身下的草席三天就得换一张,原因无他,都被他薅秃了编成一个个小草人小动物,自导自演地做傀儡戏,每日欢腾极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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