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别去了,杀不死。温辰摇了摇头,担忧地看着他,这些天我们杀了无数遍了,一点用都没有,刚才这几个只是普通的二、三星巫师,你杀起来自然不费力,若真中了他们的计追去,遇上那些实力在化神以上的家伙,就危险了。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叶长青僵持片刻后,愤然一拂袖,收回了神剑洗尘,与他回去了。
天权峰上,即使是夜里,也到处都是守山的万锋剑修和别派弟子,人潮来往,行色匆匆,刚刚打退一波魔道的侵袭,几乎都忙着救治伤者,修复结界。
叶长青背靠山岩,挽着双臂,还在凝眉沉思着方才与不死鸟打得那一场,一时找不到突破口,心思烦乱。
温辰守在他身边,轻声道:长青,渴不渴,我去给你端点水来?
有劳。叶长青眼皮没掀,专注地想自己的事,听着身边人的脚步离去,一盏茶不到,就又回来了,他依旧没理会,只道,放着吧,我一会儿喝。
对方却没有应答,也没有动作,良久,他终于觉出不对了,一抬眸,发现来的人竟是陆苒苒。
陆谷主,是你?叶长青有点诧异。
是我。陆苒苒轻轻颔首,双手交握在身前,几分局促地看着他,叶大哥,你别叫我谷主了,好吗?
姑娘眼睛很美,目光清纯又空灵,就这么充满乞求之意地望过来时,是个男人就拒绝不了。
叶长青自也不例外,怔了一下,抱在胸前的手渐渐松了开:陆姑娘,你有他原想问你有什么事吗,可想了想觉得好像太不近人情了,话到嘴边,生硬地改了口,你方才有受伤吗?
没有。听他关心自己,陆苒苒很是开心,绽出个明艳的微笑,道,叶大哥,谢谢你。
叶长青轻轻啊了一声,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干笑一下:那就好。
一个问答打开了话匣子,陆苒苒靠着他站住,知他避讳,没站很近,中间隔着一尺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天:叶大哥,当年我爹爹去的那天,因为我的婚事,我和他大吵一架,最后一句说的是我只是你用来保住家族的工具,我再也不想和你说话了,谁知道当天晚上,他就
陆苒苒红唇轻抿,即使是谈笑言之,也掩不住话语间淡淡的伤感:后来我被人挟持着,亲眼看他被凌迟而死,禁言咒让我只是无声地哭,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深吸口气,支着手臂,掩住嘴:没料到,一语成谶,我竟真的没机会再与他多说一句。
谁都知道,当年若不是流花谷前谷主陆放捱不住酷刑,交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块烽火令,后来的临海之战也不会打得那么辛苦,死那么多人,相比于出了叛徒喻清轮的折梅山,流花谷在正道中的口碑其实更完蛋,谷中很多弟子都对前谷主避之不提。
叶长青想不通她说这些干什么,只好尽量圆融地回:陆伯父是正道名流,想必也是一身傲骨,宁折不弯,只是魔道太过卑鄙,以你的性命来要挟,他爱女心切,一时就
是啊。陆苒苒接过话茬,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自顾自道,我爹爹他确实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个好谷主,谷中弟兄们跟着他,吃了很多很多苦。
他,师父,师兄,他们三个人一去,流花谷的重担全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得把他们留下来的这个摊子,一五一十地给拎起来。陆苒苒左手轻抚着耳边的短发,一侧脸,明眸若雪,叶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叶长青点点头,发自内心地赞道,陆姑娘,你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习惯性地把温辰这一辈的人都当晚辈,所以说起话来也像个长者。
陆苒苒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忽然笑着说:姑娘二字也忒生分了,你叫我一声苒苒可好?
叶长青:
先是不让叫陆谷主,再就连陆姑娘都不行了,这也忒蹬鼻子上脸,若非眼前是个女子,他一定会要其滚蛋。
叶长青没话说,扎嘴葫芦似的别过脸去。
哈哈哈哈哈哈~陆苒苒弯下腰,大大方方地笑出来了,笑了一会儿,说,叶大哥,你怎么像个三从四德的小媳妇似的,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莫非你和温公子在一起,真的是他管着你的吗?
冷不丁被戳破了羞处,叶长青额角青筋直跳,心说谁管着谁,那是我乐意,和你有甚关系?
陆苒苒当看不见他这难堪,双手抱着小腹,身子潦草地抵在墙上,眼波流转,轻轻软软地开了口:叶大哥,当年在江东柯桥小镇的那夜,如果,我说如果,拥有水灵之体的人不是他,是我,结果会有不一样吗?
这丫头,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问的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难言,叶长青内心稍稍斗争了一下,干脆直白地道:不会。
陆苒苒早知是这个答案,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叶大哥,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的吗?直来直去,一点都不体谅人,你就连骗一骗我,都不会吗?
呃。可怜叶长青一把年纪,连小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往日那些花言巧语的哄骗,真到了地方一分也用不上,像个完全没感情经验的呆子一样,笨拙道,陆姑娘,世上好男人多得是,你别难过。
谁知,陆苒苒眼眸一弯,巧笑倾城:不难过,我凭什么要为臭男人难过?
是吗?叶长青茫然地看着她。
忽然,陆苒苒咦了一声,抽出背后背着的十方棍,遥遥一指对面云间,斥道:那些不知死的魔族又来了,真当姑奶奶吃素的吗?
说完,不顾叶长青的阻拦,她就流星似的飞出去了,不多时,远空中传来砰砰砰砰的灵砂爆裂声响,她把进犯魔族揍得落花流水,边揍边骂
混蛋,负心薄幸的臭男人!剑法厉害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对人家没意思,还不遗余力地瞎撩,不是渣男是什么?!
我叫你来参加生辰会你就来,叫你去抓雪精灵你就去,心里真有别人你有本事就别搭理我啊?
还一声不吭地就把契合了,你当你是谁啊,让姑奶奶白白挂念这么多年,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那清亮高亢的谴责,一声一声跟羽箭似的,给不远处站着的人扎成个刺猬,叶长青被来来往往的修士看得脸热,那只抬到一半、本来想让陆苒苒等一等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在空中哆嗦着
相比之下,我是不是挺温柔的?这时,白衣青年才从山道另一头的拐角转出来,忍着笑,递给他一杯清凉的蜜水,回去吧,别在这现了,人家都看你呢。
叶长青遮掩地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指腹揩了揩唇角,怨怼地瞪了他一眼,怎么,看我吃瘪,你是不特别高兴?
是又怎么了?温辰不服管地一轩眉,道,你背着我和红颜知己私会,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我叶长青指着他,有心无力地张了张嘴,百口莫辩,最后气得没辙,把空杯子往他手里一塞,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西边黄泉海方向一股强大的灵流席卷而来,铺天盖地,让每个人的心魂都为之一振
雪域明朗的夜空中,一个身着星夜长袍的清雅男子渐渐浮现出来,那是个幻像,坐在一张简朴的桌子后面,头微微歪着,手撑住下颌,指尖在脸上轮流轻点,偶尔擦过眼下的七颗朱砂,慵懒难言。
对山上一瞬间惊慌失措的人们视而不见,元子夜只盯着那淡青的身影,温和道:阿青,今夜子时,孤在天枢峰设下七杀绝阵,等你来破,各派连城能不能毁去,全在你一念之间。
希望,你不会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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