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森鸥外放下手中的钢笔,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个令人看不透的微笑,是有什么问题吗?长宗君。
不、不是的。黑衣人低下头,恭顺道,Q大人的画风一向有些抽象,属下猜测,他画的可能是蝙蝠。
蝙蝠?森鸥外眯起眼睛,殷红的眼瞳中凝聚出一个光点。
是的,蝙蝠。
我认识六只小蝙蝠
高的矮的大的都有
有只蝙蝠他特别得黑
翅膀扑闪扑闪地带头飞
属于Q的禁闭室当中,墙上、地面上、桌子上到处都是堆放在一起的画板和画布,少年瘦小的身躯被遮挡在宽大的画架之后,专注地举着画笔在上面涂鸦,在他手中的调色板上,浅蓝、墨绿和黑色调和在一起,共同在画布上铺就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颜色,那是一种很有质感的哑光黑,在光芒之下映出些许冷蓝。
少年口中哼着那首名为《SixLittleBats》的英语童谣,在画布下唰唰唰大刀阔斧地涂下那属于黑夜的颜色。
如果有人能够在边上旁观的话,一定也说不清楚他画的是什么。
只有亲眼见证过那个场面的人才知道。
少年画的是成千上万只蝙蝠扑闪着翅膀包簇拥一个男人从黑夜中降临的画面。
不仅如此,在他的脚边,头顶,在整个房间的各处,无处不见蝙蝠的痕迹,就连少年怀抱的人偶身后都多了一个黑色的披风。
黑色为本就不怎么明亮的房间又增添了几分压抑,但少年却好像毫无所觉,哼着歌愉快地在画布上随心所欲地涂抹着。
一张张千姿百态的蝙蝠偏偏落下,展翅翱翔的,围拢翅膀休憩的,屹立在屋檐上观察的,在天空中斡旋的,扑闪着翅膀糊成一团黑影的这个有着两只尖角和骨翅的小动物在少年的笔下仿佛有了自己的灵魂。
一个沉默的,强大的,坚毅的灵魂。
钟声响起,到了睡觉的时间,Q抱着那披着黑色披风的人偶躺到了床上,在一众蝙蝠和人偶的环绕中,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嗡嗡嗡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少年满怀期待地睁开了眼睛。
他来了!
陌生的女声响起,带着浮夸的上挑音调。
少年怔了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面前的是一个化着浓妆的长发吉普赛女郎,她的脖子上穿着一条带有骨头、牙齿和某种彩色羽毛的奇怪项链,额头上带着宝石装点的发饰,手掌隔着虚空在面前的水晶球上摸来摸去,语气神神叨叨的。
他来了,他来了,我可以看见他了他就在那儿!
吉普赛女郎直直指向少年。
少年眼中的星星骤缩,不由地夹紧了怀里的人偶。
这是真的吗?另一个有些急切的女声响起,原来那个吉普赛女郎面前还坐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有着一头金发,脸上有着岁月流逝的痕迹但却不妨碍她那出彩的姿色。
特别是那双眼睛。
深情的,楚楚可怜的,总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天蓝色。
她是迪克的妈妈,玛丽格雷森。
Q见过她一面,那时玛丽的表现和这时可太不同了,她在迪克面前看上去温柔又沉稳,就像是每一个靠谱的大人那样,令人不由地想要依靠,但现在的玛丽呢?浮现在她脸上的唯有焦急和担忧,她皱着眉头,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可以在十米以上的高空中翻跟斗都不变颜色的女人如此焦虑?
您真的看到他了吗?他是谁?他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儿子?
嘘嘘别着急别惊扰了他,让我问一问那个打扮奇异的吉普赛女郎转过身来,望向Q的方向。
这位先生,您找这位女士的儿子有何事呢?
随着她的发问,玛丽也跟着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
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两个神色各异的女人,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眼中的星星闪烁着,一身单薄的睡袍,显得寂寥又可怜。
第14章第十四夜的梦
我
我没有。
久作想要这么说,但他却张不开口。
归根到底,当你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别人,而且曾经伤害了很多很多人,多到你已经习以为常并且不再放在心上的时候,你是无法做出我绝对不会伤害某个人保证的。
迪克在久作的心中是不同的吗?是的。
他是第一个对久作说出我们是朋友这样的话的人,是少年的第一个同龄人玩伴,他看向久作的眼神中没有畏惧,没有警惕,没有厌恶和冷漠,他是那样温暖和友好,就像一小团暖洋洋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阳光,驱散了少年心中的一小片阴霾,搭建出一小块明亮的营地。
可正因为他如此特别,所以少年才无法做出这样的承诺。
从小到大的经历令少年的思维不同于寻常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讲他表现得像个孩子,但有些时候孩子会比大人想得更加明白。
久作曾经有过一只小狗,是一只毛茸茸的,深棕色的迷你泰迪,他太喜欢那只小狗了,天天抱在怀里不离手,直到有一天那只小狗不小心咬伤了他的手指。
那只小狗后来怎么样了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些人,要么就是坏掉了,要么就是不见了总归是不会再好了。
有关梦境中的马戏团男孩是否不会被自己弄坏,久作心中有过美好的憧憬,亦或者说是侥幸,但今天,面对玛丽的质问,少年对自己的信心动摇起来。
他真的不会伤害到迪克吗?
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吗?
他不能确定。
他只能沉默。
曾经的他,有父亲,有森先生,这些人会帮他料理好之后的一切,他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可以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