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安静坐着,炎烬就仔仔细细看他的模样,突然想,清横以前说他最好看,他那时候道你还未见世间,不能说最。
可他从异世而来,那人潮汹涌的都市,千千万万人从他身边经过,他可算得上见过世间?
可担得上说一句最?
眼前人,就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直到夜色已深,该洗漱睡觉,炎烬方方挪眼,今天正好要试一试新做好的浴桶,却忽而想到:清横你需要洗澡吗?
清横化成人形的时候不需要,不是因为不脏,而是炎烬每天都会给他擦拭剑身剑鞘,等他变人形时自然也是干净的。
但今天炎烬大概忘记了,没有擦拭。
他想了一想,又不好意思直说:我我等会儿。
他等会儿打点水,然后变成剑身跳到桶里扑腾几下就干净了。
炎烬一时也没想起来剑身与人形这些联系:不用等,你先吧。他刚要把热水往浴桶里倒,想想外面风寒,于是先把桶搬到屋里,再一锅一锅倒热水。
屋子经过修补,的确不透风了,那门还没换,但他今天做浴桶的时候顺便钉了一块板子在上面,能够挡风。
在这寒风烈烈之中,屋内一点烛火,热气缭绕,桶里的水汽氤氲,朦朦胧胧散在小小竹屋,倍添暖意。
清横站在桶边,却道这么多水不是浪费么。
炎烬试探了水温:刚刚好,你洗着,我先出去还没说完,见清横幻回了剑身,连着剑鞘一下跳到水中,荡起一片小小水花。
炎烬:
我是不是不用出去?
而又见清横露出剑首来,有热气在上流淌,微光一闪幻成了人。
浴桶很大,不再像之前那水桶他得蜷缩着,如今整个人都可以舒展,汩汩热水拂过身躯,那衣摆飘在水面,浮浮沉沉,乌黑的发被打湿,长长睫羽上落了几点水珠。
炎烬怔了一会儿,转身开门:洗澡还是褪掉衣服的好。
清横抬眸:你帮我褪?
你认真的?
清横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现在不是剑身形态?
而且我现在能看见了啊喂!
不可以吗?清横又问。
你炎烬定定神回头,看薄薄水雾中,清横已恢复了剑身。
哦。他松口气走回来,手入水中,替他去掉剑鞘,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忘记给他擦拭了,索性清横是剑身,他干脆就坐在旁边给剑鞘擦水。
第22章盘剑
他拿着无尘布细细地擦拭,原本店家还叮嘱过好剑是需要盘的,要让刀刃来回摩擦发热,有条件的话最好在摩擦时上点油,以防止生锈。
只是他那时想,清横是有触感的,盘剑可能会让他不舒服,就一直没做。
他擦着剑鞘时,清横就伏在桶边,安安静静看他。
窗外有风呼啸,窗户早已关得严实,那寒风打在窗棂,呼呼作响,屋内热意腾腾,水汽弥漫在窗上。
炎烬随意说着闲话:我想在这屋子上面再接一层,你觉得怎样?
现在不够住吗?
炎烬心想你都是人了,总得给你一间房子,嘴上只道:早做准备,以后要添人口呢。
添什么样的人口?
你自己什么样子你问我?
他暗笑:美人。
那水花动了一动,炎烬抬眼,见清横怎么悄无声息又变成人了,双臂趴在桶边,头靠在上面,乌发垂于白皙肩上,水汽凝结成珠,顺着他的脖颈慢慢滚落。
炎烬一时语塞,想起身,又觉这时出去太明显了,只好安定坐着,眼睛只盯着手里剑鞘看。
清横却好像忘记了这时候自己的形态,往他面前靠近了些:你准备娶亲么?
啊?他一怔,没啊。
那你想养孩子?
我哪来的孩子?
收徒弟?
我不收。
找你家人?
我不是人,没有家人呸呸,我怎么骂我自己?
不过,本来就不是人么。
哦。清横再想不出其他关系了,他重新落回水中,只露出头来,认真回答他的话,两层很好啊,但是轮椅不太好上去。
对哦。炎烬淡笑,以后我想去你房间,还上不去。
那怎么办,想欺负你都欺负不成?
可我不会走上去吗?
又闲叙了一会儿,但清横仿佛沉默了,不再接他的话,他自言自语无趣,也不说了,把剑鞘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实在没什么可以擦的了。
于是拄着拐杖去窗前端茶水灌了一口:你洗好了么?
清横应声:好了。大概忘了自己的形态,便站了起来。
炎烬刚扭头,陡然一口茶喷出:你
清横还没反应过来,转身面向他:怎么了?
炎烬:
他几乎要被茶水呛死,回头咳嗽好一会儿,又把一盏茶饮尽:你真的洗好了?
洗好了啊。清横的声音忽而近在耳边。
他身子一僵,慢慢转头。
望见剑首在眼前晃。
他松口气,抚抚心口:你这样出来不会着凉吗?
还好,屋里很暖和。
等你觉着冷的时候,就已经着凉了。他拿布巾给清横包住,要往被窝里按,清横却道,你今天只擦剑鞘,不擦剑吗?
我
我说过,我要为你上阵杀敌,你一定要多熟悉我,正常的养剑,擦拭剑身一天都不可以停的。
炎烬回眼,定定看他,过了会儿,点头:好。
他揭开刚包好的布巾,触手温热,清横的身上还有水中的热意。
他微一怔。
平日里,他一贯虚虚地擦拭剑身,此时不小心碰上,那指端温度竟叫他一时无法定心。
于是便也不松开了,手指流连剑身,那剑身仍是斑驳不平的,之前去铸造店他也问过,这些伤痕该怎么修复,对方说得回炉重造,他只得作罢。
如今连摸带看,又想起他幻化成人的模样,若说之前只是觉得惋惜,现在就多了心疼。
他细细擦拭,指端拂过,感受到剑身一阵微颤。
连忙问:怎么了,弄疼你了?
没有,有些痒。
那我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