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心事?
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水声泠泠,清横那一点说话声音萦绕入水,好似低低呢喃。
炎烬定定神:那你不要洗太久。
嗯,已经好了。水声停下,细碎脚步声慢慢靠近,炎烬回头看了一眼,又呆住。
清横抱着衣服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穿,走到他面前,那发上湿漉漉滴着水,垂在半露的肩上。
炎烬微垂了眼眸,暗叹自己彻底认输,伸手轻轻拦了一下,虽无法触碰,但能看见,清横在他臂膀前停下脚步:怎么了?
炎烬不抬眼,淡笑道:清横,如果我的眼睛好了,你会怎样?
我开心啊。
还有呢?
还是开心啊。
炎烬思量片刻,却觉不能再隐瞒了。
他自诩不是道德多么高尚的人,可这般情景,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偷/窥的小人。
上天可鉴,他不说真的是有缘由的。
起初想清横总是偷偷幻化人形,他觉着清横不想告诉自己他能幻形了,于是就还装着看不见。
后来清横主动告诉他有人形了,他又想,自己是因为那铁片而恢复视力的,那么他的目盲或有来由,这其中又有过什么事情呢,他不知道,所以在神力恢复前,不若装着一切都不改变的好。
而此时,这些顾虑却都抛之脑后,他道:除了开心呢?
清横顿了下,微蹙眉:那我就不能做你的眼睛了,我会不会很没用?
炎烬差一点要打消告诉他的念头了。
他极力说服自己,深深一叹,走到清横面前,往他的肩上指:不,你还应该把衣衫穿好。
清横低头,拉了拉衣裳:我还没来得及后话陡然顿住,他愣在原地,睁大眼睛,好一会儿后,惶惶后退,你
是,我能看见了。
清横的眼睛又瞪大了几许。
对不起,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他想着如何解释,怎样才能说清楚自己只是不小心
我的样子你喜欢吗?犹疑间,却听清横突然道。
什么?他那些解释还没说出,着急吞回去,差点把自己噎死。
我说,你既然能看见了,我的样子,可是好看的?
他听清楚了,静静看了清横一会儿,心中一松,无奈而笑:我们清横是最好看的。
剑灵微低头,双颊泛红,不自在地左右看:那你能看到那盆朱砂梅了是不是,它是不是很漂亮?
嗯,很漂亮。炎烬笑。
茶具漂亮吗?
漂亮。
你再出来看看之前买的碗碟。清横说着往外走。
外面风凉。炎烬要拉他,穿过他的衣摆,手上落空,讪讪收回,不用去了,我看过了,很好看,你很有眼光。
清横笑了会儿,眉宇又微蹙:你说希望能看见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是我。
炎烬想了一想:我第一个看到的是你啊。
是吗?
是的。
那日你从屋内披着红衣出来,却垂眸不看我。
而若说在接过方小姐给铁片时已约莫能视物,那第一个看到也还是你。
他觉眼中有光的时候,立即转头,当时清横就以人形在轮椅旁站着,无论是模糊的时候,还是清晰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都是清横。
清横点点头,回首绽开笑颜。
淡黄衣摆倚在门前,身后是冉冉初生的明月,银辉洒落幽幽山林。
夜空竟有几点萤火,从那银辉中款款而至,山风习习,流水潺潺。
曾经想象中的人间之最。
清横从月光中踏回门内,想飞到楼上,却在抬脚时顿住,改为慢慢地走,他没再把衣服挂在栏杆上,也就不会再滑落到炎烬的床上。
反倒是有些失落,炎烬这夜辗转反侧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才来了困意,正睡着,但听轻微脚步声,睁眼看清横蹑手蹑脚下楼,来到他床边。
他一瞄,见床头一件淡黄纱衣。
合着他半夜还是把外衫挂在栏杆上了,然后滑落了?
基于此猜想,清横很委屈:他明明是早上穿衣时不小心滑落的。
他怕吵醒炎烬,小心翼翼拉着外衫。
炎烬偏想逗他,故意装睡着,一个翻身,把那外衫压在身下了。
清横眉头一锁,捏着外衫一角慢慢往外提,刚刚提出来一些,炎烬再翻身,又将其压了回去。
清横轻叹了一口气,双手一起去拉,方拉动,床上的人又翻身,直接将他带动往前扑了些许。
他泄气了,暂时不穿外衫也没事。
可是没走,又想起昨日岳爹说的话来。
到底,要不要试探一下呢?
他是主人,应该是要多关心的吧!
炎烬闭着眼等了半晌,却不见有动静了。
这是放弃了?
他暗笑,微微睁眼,看清横还没走。
没走是没走,但他怔怔盯着自己他顺着那目光又找到落定点。
大清早的,不由口干舌燥,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决定继续装睡,想来清横看一会儿应该就走了。
闭眼等待。
继续等待。
偷偷睁眼,清横还没走。
接着等。
继续等。
清横还在看。
他暗暗叫苦:不要看了啊
正常人都耐不住这样看啊。
装睡是不成了,他轻咳了一声,揉揉眼佯装刚刚醒:清横你怎么在这里?低头瞧了一圈,捡起床上的衣服,哦,是衣服掉下来了是吧,给你。
接过衣服就该走了吧。
清横果然站起身,却没走:岳爹说
不要再听他说了!炎烬把身上被褥拍了拍,让它更蓬松一些。
哦。清横听话闭嘴,我去洗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