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像是墨色在宣纸逐渐晕开，空气流动着一种极致的冷淡和僵凝。

凌然声音平淡：是离婚文件吗，我还没来得及看，抱歉，等会儿我看完给你回复。

那边气息沉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和语气却加重了，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楚寒，我现在在你事务所楼下，我说过我要见你，如果你不下来的话我就上去，你自己选一个吧。

凌然走到窗边，从上往下看，果然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停在路边。

沉默半晌，凌然轻声说：好，那我下去。

凌然拿上风衣外套穿好，初秋的晚上温度偏低，他的办公室没开空调温度还算正常，一出门风有点大，气温就低了下来。

写字楼前的道路很安静，昏暗中树影婆娑，随风发出沙沙的轻微声响，路灯的光都很昏暗。

凌然朝着黑色布加迪走过去，驾驶座的人没动，即使隔着车前窗玻璃都能感觉到属于关澈的锐利眼神，凌然脚步顿了一顿，才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坐进去。

关澈见他坐进来，身上似乎都裹挟了一阵凉意，冰得他太阳穴都骤的抽痛了一下，鼻尖都被一阵淡而冷的气息充斥了，他拧眉压下心里的躁郁，将手里的半截烟按灭了。

昏暗的寂静中还是凌然先开的口：你发过来的离婚协议我粗略看了，关于财产分割的部分我没问题，但世初的新地址前一家合同还要一个月才到期况且我们之前合同上也有写租期十月才结束，所以

楚寒。

关澈出声冷淡地打断他，语气略带讥讽和不耐：说够了吗？

凌然转过头看着他，关澈的侧脸一半隐在黑暗中，深邃的眼睛朝他看过来，神色显得锐利又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只有抓住方向盘的那只手青筋毕露。

跟我谈生意？楚寒，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什么立场和我谈条件？

凌然转过头垂下眼睛避开他凌厉冰冷的眼神：我这并不是谈条件，我想你也明白这样对彼此来说都更好，没必要因为我们的私人感情而影响工作。

关澈视线触及到他因为偏头这个动作而从风衣领口处露出的一小段白皙的颈侧，温润细腻的皮肤下淡青色血管都淡淡可见，有一种格外脆弱的感觉，他想到了今天自己来的目的，眉眼敛了敛，神色微微缓和道：你这人倒是一向冷静理智。

楚寒，不过你忘了，我可做不到你这么公私分明。

凌然转眼看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你当初敢做，就要有这个准备，那个小明星叫许诺对吗？我看了，倒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喜欢的是这一款。

关澈把车窗摇下来，冷风吹进来，莫名觉得喉咙发苦发涩：你可真行，包养小情人的事倒是做的熟练，又大方得很，一点儿不比那些土大款差。

心跳一阵阵地跳的很快，可这种快的速度又隐隐觉得有些发凉，昏沉而冰冷地刺痛着他脑部神经，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关澈的每一句话还是能够清楚地钻进耳朵里，凌然慢慢平复了呼吸，说：你查了他？

关澈神情冷淡，微微挑起唇角问：你想说什么？你又以为我会做什么。

凌然摇头，疲倦地抬手捏了捏眉心，右手却不着痕迹地按在了小腹处，说：这些话根本没有意义，很晚了，如果你没有其他话要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关澈注意到他的动作，衣袖下他的腕骨清晰，指尖都显得极其冰冷，眉心微微拧紧，脸色却似乎格外疲倦苍白。

原本在结婚时他也幻想过如果他和楚寒有了孩子会是怎么样，只不过怀孕生产毕竟对身体损耗太大，楚寒身体并不算好，他一直都只是想想，从不敢真的让他冒险。

可是在此时此刻他却只觉得格外讽刺。

第3章

关澈目光从他的小腹处往上落到他的脸上，看着他淡淡开口：楚寒，你就没有什么事需要告诉我？

凌然感觉到小腹处传来的轻微的闷痛，他听到这句话抬起眼睛正好对上关澈冰冷的神色。对方身上的正装还没有换下来，眉深目挺，轮廓利落分明，一身黑色的西装让他周身都萦绕着一股难以形容又极具压迫的气场，而这种陌生冰冷的态度，其实对于凌然来说是很陌生的。

凌然垂下眼睛，却摇了摇头没说话。

关澈看他状态似乎不太好，可态度还是一副冰冰冷冷拒绝交谈的样子，不由地冷笑一声，怒气也渐渐上来，一下一下冲击着他本就不安定的神经末端。

不错，真的不错，楚寒你真是好样的。关澈眼神沉下来，看着凌然，声音冷得像惨了冰碴子：你真以为孩子的事瞒得住？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凌然眼睫重重颤动了一下，转头看向关澈，目光定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什么？

他的目光和反应都很苍白，关澈一时心脏狠狠刺痛痉挛了一下，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关沐告诉他，是不是凌然会一直被瞒着，竟然到了现在还要在他面前装傻。

关澈语调讥讽：你难道还要否认吗？还是说连你自己都不清楚

关澈后半句话下意识没说出口，其实他也没想到这样刻薄的话会是自己说出来的，他和楚寒相爱三年，感情深厚，没想到还是抵不过半点新鲜□□和外面世界的诱惑。

而凌然对这段感情的背叛几乎彻底推翻这三年来他对这段感情的自以为是的信任，他甚至觉得也许凌然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不然的话，这样轻易就变心，怎么可能？

似乎是自己的话很难理解，关澈发现凌然在听了自己的话后足足愣怔了有好几秒，随后瞳孔似乎都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样。

可看见他这反应，关澈内心却丝毫没有升起报复的快感，一阵阵闷痛反而从心脏处传过来，蔓延出窒息般的疼痛。

他转过头不再看凌然的表情，胸膛起伏了一阵，才听到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沙哑却又带着浓浓的疲惫，断断续续地说：应该是三个月前在国外那次

关澈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弹动一下，他猛然转头看向凌然，却发现他已经半转过脸看向了窗外，垂下来的眼睫盖住了眼底的神色，苍白的薄唇轻抿，冷淡的脸部线条在昏暗的灯光下都变得模糊起来。

凌然沉默了片刻后，慢慢开口：但这只是个意外，不会影响什么，我没打算要孩子，你放心

他的神情很平淡，仿佛说的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而关澈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浸入了彻骨寒冷的冰水之中，从头到脚都完全凉透了，他看着凌然一字一句问：没打算要？是单纯不想要我的孩子，还是你真的私生活混乱到自己也不知道父亲是谁？

凌然苍白的唇瞬间抿紧了，却没再开口。

关澈发现自己几乎难以控制情绪，深吸了一口气，额上的青筋却绷紧，手按在方向盘，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开口：安全带。

凌然转过头，声音颤抖着问：去哪里？手却按在了车把手上，拧了拧车门却没打开，是从里面锁住了。

关澈却侧身过去，凌然被他喷薄在脸侧的热气烫了一下，忍不住往后躲了躲，关澈却伸长手臂从他椅背处拉开安全带咔哒一声扣上，看着他，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波澜：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