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手术室的灯光熄灭，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站在门口的关澈沉默地摇了摇头。

口罩上的眼睛盯着站的僵硬的关澈说：关先生，对不起，病人因为供血不足导致的长时间脑部缺氧所以，我们尽力了。

可是关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没有听清一样，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可是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要将喉咙给生生撕裂一般，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

然而他的神色实在太冰冷骇人，医生心中如擂鼓，却没有办法又重复了一遍：关先生，请节哀。

病人求死的意志太强烈了，直接咬破了大动脉，而且他的心脏本来就供血缓慢，其实发现得算是及时，因为出血量其实并不大，只不过

医生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完全说不下去，眼看着关澈就要推开门走进手术室，饶是身经百战见惯了这样场景的医生都心中发怵。

关澈走进手术室，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的凌然，他的身上还穿着蓝色的手术服，然而上面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手腕的伤口已经完全包扎好了，正安稳地放在身侧，旁边的医疗仪器正缓慢地发出滴滴的声音。

关澈慢慢伸出手揭开盖凌然身上的白布，凌然脸上的皮肤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关澈原本一直混乱的意识像是在这一刻陡然清晰起来一样，可是在这股冰冷彻骨的冷意中，他仿佛又感觉到了一种铺天盖地将他淹没的茫然。

楚寒。

而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中，关澈听见自己的声音叫了一声，可是却不会再有任何的回应。

*

自从凌然的葬礼完了，关沐发现他表哥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说那几天他还是完全的颓废，这几天就好像是完全已经走了出来，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恢复到了之前的生活状态，除了比之前沉默一些，他仿佛比之前更加地沉默。

只不过那冷静之后更多让人能够感觉到一种压抑的疯狂。

关沐那晚不在，不过也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凌然自杀那晚的情况，只从文字和语言描述他都觉得心惊胆战，更不用说他的表哥。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表哥除了一切都恢复到以前之外，唯一的变化就是对另一个人的关心程度实在让他意外。

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许诺。

之前因为一部网剧的播出，之前一直名不见经传的许诺总算是在网上有了点热度，但是这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八线和十八线的区别。

可是他没想到，这中间还没空档几天的时间，这个小明星又进了剧组，这次的班底可不是之前那个小网剧小制作，是之前几乎每年都有爆剧的国内有名的金牌合作班底，不少娱乐圈当红一二线小生小花想合作都没有门路的那种。

星辉娱乐的一哥一姐是谁，娱乐圈没有人不知道，关澈以往都不会关心这些事，可是现在却对这个许诺各种照顾，连关沐都觉得匪夷所思。

然而真正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却是在一年之后一次祭拜凌然的时候，他才终于知道了凌然和许诺的关系。

他当时都完完全全震惊愣在了当场，可是关澈却并不意外。

关沐心中复杂，这才小心地问：表哥，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这一年来，即使关澈表面上没有任何的异样，可是仅仅看他对许诺的态度，关沐就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凌然。

凌然这个名字他从来都不敢在关澈面前提起过，可是关沐却始终记得，有一天晚上他去关澈家里找他，明明门是开的，但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时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关澈躺在浴缸里，整个浴室的地板上都是鲜红的血水。

他当时差点吓疯了，直接打了急救电话，他从没想过他表哥这样的人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关澈醒过来，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却只是看着自己说：没有，我没有想过自杀，我只是想知道如果用牙齿的话，能不能成功，我想知道楚寒那天晚上，是怎么想的。

那是他在发生那一件事后，关沐听到他提起这个名字，所以他直接就愣在了当场。

虽然他是这么说，不过关沐还是心惊胆战地在他身边跟了好几天，结果发现关澈好像说的是真的，除了那一次之外，他真的又恢复了很平静很正常的生活

*

关澈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在车里足足坐了好几分钟后才终于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这时候正是傍晚，夕阳落下，关澈关上车门从车库的电梯上去，可在伸手按电梯的时候，手上的戒指却滑了出去，卡在了电梯的入口处。

他伸出手去捡起来，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到了物业管理室。

物业管理处的人当然认识关澈，虽说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但是在A市关澈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根本没有人不知道，所以一看到关澈走进来，原本正在玩游戏的几个小保安都站了起来。

关澈直接单刀直入：我是1003的住户。

几个小保安和物业都立刻点头，小区管理员也说：知道知道，关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问，当初1003的住户有没有从这里领走过从游泳池里捡到的一枚戒指，没别的原因，我只是想问一下当时的情况。

几名小保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都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小区管理员查了一下招领和寻事记录，才摇了摇头：完全没有。

关澈愣了一下，随即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苦笑了一下。

那管理员见关澈不说话还以为他不相信：关先生说笑了，我们的游泳池虽然每天都清理，但是戒指这么小，如果掉进去，是根本不可能找到的。

关澈这才点了点头，才声音艰涩地说：对啊，明明不可能找到的。

可是凌然找到了，这一年来，他每天都在尝试回想起和凌然那段时间的记忆，越回想起来越觉得对方真是漏洞百出。

那么多一戳就破的谎言，关澈回到楼上房间，一打开灯，室内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居住，连空气都是冰冷的。

关澈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他看着房间里熟悉的一切，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来那天晚上。

以及凌然眼眶里一碰就碎的眼泪和绝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