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的恻隐之心,恍若旧梦一场,他从不擅长言辞,哪怕是被误会了,被质疑,无人理解,他也从不为自己争辩什么,再多的话,到了嘴边,皆是沉默。
唉轻轻低低的叹息声扬起,消散在风中,是感怀,亦或者是别的情绪,厉闻昭用手背挡住眼,沉静了许久。
再放下手时,他微微喘气,要起来,脚下虚着,他站不稳,没注意就踢开了一个酒坛,酒坛咕噜噜地滚开,他的视线顺着看过去,瞧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黑暗里,那人影立在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厉闻昭微微皱眉,醉得厉害,他只能手撑在墙面上,逼迫自己意识清醒:谁?进来前不知道先禀告?
*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的~
第54章他将这份挂念藏在心底,不宣之于口
瞧瞧,上次是谁让我别摆谱的,楠竹指尖一弹,烛火登时亮起,你难道不比我会摆谱?
你又来做什么。厉闻昭的语调很慢,第一次连吐词都不清晰,看来是醉得太深,眼前火光浮荡,全是重影。
来和你说说神兽谷的事,查到的头绪,楠竹看到满地的酒坛,略微吃惊,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
厉闻昭没说话,他站不太稳,一步三摇的走到了榻边,自顾自躺了下去,然后沉吟不语。
吵架了?楠竹见他不愿意说话,兀自揣测,和江淮?
没有。厉闻昭回道,除此之外,再无下文。
那是怎么了?楠竹走到桌子边,给他倒了杯茶来醒酒,怎么这么消沉?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啊,怎么自从浮罗山开始变成这模样了?
厉闻昭将手臂垫在脑后,偏过脸,不看他也不说话。
因为谢霄?楠竹将茶送到他嘴边,说道,厉闻昭,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厉闻昭接过茶盏,猛灌了几口茶水,眼睛抬也不抬地回道:瞒着你的事多了去,你要听哪件?
楠竹吃了闭门羹,把茶盏放回去,把厉闻昭往里面一推,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床榻边沿:就听谢霄的,说说吧。
说什么?厉闻昭反问。
我要听实话,厉闻昭,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没有缘由的就去养一个孩子?还他妈是仇人的孩子,楠竹盯着他,当年你不肯说也就算了,现在都这样了,还是不肯说吗?
没什么好说的,厉闻昭回道,语气不屑,能说得,在那天都说完了。
想起当年的场景,楠竹皱眉:胡扯,那天你明明屁都没放一个。
厉闻昭不再理他,阖上眼,想要休息,这些天的事情太多,他连着几夜未眠,便是小憩片刻,也总有下属前来禀告要事。
那不说就算了,楠竹自觉无趣,主动说到了其他方面,这次我来,也是想和你说谢霄的事,事关你们九嶷山。
厉闻昭终于转过脸来看他。
谢霄去毁了神兽谷的事你知道吗?楠竹问他,是你让他去做的吗?
厉闻昭赫然望住他:什么意思。
谢霄是你的徒弟,他的法术都是由你传授的,再好认不过,楠竹说,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是你做的,我想听你实话,厉闻昭,真相是什么?
厉闻昭忽然笑了笑,没作声。
我不相信是你做的,但是我没有办法帮你辩解,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楠竹肃穆道,神兽谷被毁一事,是大事,别说仙门不会就这么算了,连不周山的神仙们都不会放任着不管的。
默了片刻,厉闻昭终于说道:本座没派他去。
他自己做的?不可能,他的修为还不到这个境界,楠竹立时否认,绝对是有人帮衬,要不然他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摧毁,我来找你,也是因为这件事,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在了你身上。
厉闻昭又是笑:你觉得是本座指示的,还是你觉得是本座帮衬的?
楠竹被他问住了,这回,换作是他缄口不言,他来之前,确实想过这件事是厉闻昭安排的,即便自己想了各种借口替他开脱,但扪心自问,他是站在什么立场替厉闻昭说话的?何尝不是因为兄弟二字?而不是因为信得过。
无碍,本座不怪你,厉闻昭看出他的心思,说道,听他们谗言说久了,连本座自己都要信了,何况是旁人?这世上,有多少人愿意听本座的话?便是说了真相,又有谁会相信?若他们愿意质疑,那便随他们去了。
楠竹低头看他,两个人对视着,半晌没有说话。
厉闻昭说得对,就算说了,会有人信吗?他们只是想要一个人来承担仙门所犯下的过错而已,只要正是正,邪是邪,那真相是什么,对于那群人来说,并不重要。
楠竹看着昔日的故友,久久不语。
世事如此,天道宁论。
楠竹,你知道本座为何会把心思放到江淮身上么,因为他每回遇难之时,第一个想的不是自己会如何,而是本座的安危,厉闻昭忽然说起了别的事,眼眸往下沉了沉,本座幼时便被生母抛弃,她尝试了各种方法杀我,用水淹,或者想烧死我,有时候她甚至会趁我睡着,想着把我掐死。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感觉自己今夜的话格外多。
本座想过很多种可能,不是她亲生的,又或者是因为父亲的死,让她恨极了我,可这些都不是她要杀我的理由。厉闻昭说到这,稍稍喘了一口气,酒精肆意流淌在血液里,让他的眼里也蒙上了一层醉意。
为何?楠竹接他的话。
因为,本座的血不干净,她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族,而本座的父亲是魔族,厉闻昭将自己的衣襟扯开了一些,好让呼吸通畅,本座自幼时起,就苟延残喘的活着。
魔族,不是早在五百年前就被灭了?楠竹第一次听他谈起自己的幼时,有过无数种想法,但如何都没想过会是这样,既然她这么讨厌魔族,为何又要生下你?
她说我长得和父亲很像,只要一天看到我,一天就忘不掉那些日日夜夜的耻辱,厉闻昭想逼迫自己清醒点,手撑起身子,要坐起来,她说我的父亲是骗了她,她才同意成婚的,她原以为我的血是和她同种血脉,直到我六岁那年,她发现我身上还有一半魔族的血,她再也不能接受我的存在。
楠竹说不出话,看着他整个人都醉眼朦胧的,又去给他倒了杯茶。
倘若她这样的人,也配称之为天道,那本座势要与天道为敌,哪怕一辈子恶名昭彰,又如何?厉闻昭接过水,一饮而尽,舒缓了几分醉意,楠竹,你不是想知道本座瞒了你什么吗,今夜都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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