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看着他,最后只丢下了一句话:回去把我今天讲得知识,罚抄一百遍,不要想着用别的法子来逃,尊主已经把你交给我了。这句话像是在提醒他。
江淮郁郁,却也只能按照他说的做了。
一堂课一个时辰,当晚,江淮差点没给砚磨空,还是差了十几遍没写,陪伴他的不再是厉闻昭,而是整页整页的知识。
五月的天已经开始热起来,风也是潮湿的,笔落在纸上,发出了沙沙地细碎声,烛光昏昏,映了满屋的余晖。
江淮一只手举着笔,落在纸张上,打了个点,另一只手去掐自己大腿,来防止自己睡着。
然而掐着掐着,还是没忍住困意,烛火灭去,他伏在桌案上睡着了,睡时笔还没搁下去,蹭了不少的墨在脸上。
这一觉睡得沉,却不舒服,脸埋在臂弯里,将手肘压得酸麻,他迷迷糊糊地抬起脸,换了一边,继续压着睡。
夜里的风冷了许多,花枝的叶子挤在窗口,在烛火里留下了一片阴影。
笔掉在地上,又被人捡起来,搁到了笔架上。
身上有热意压下,江淮困顿得厉害,感觉眼皮都黏在了一块儿,如何都睁不开,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身下一轻,像是被人抱了起来。
麻了别动。他轻轻梦呓,觉得呼吸不畅。
哪里麻了?厉闻昭的气息压在他耳边,带着热意,把他抱到了床上。
胳膊。江淮怔忪着,自觉往里翻了个身,给厉闻昭让了个位置,床不大,厉闻昭每回都是睡外边的。
给你揉揉。厉闻昭笑着叹息,坐在了床沿边,给他按穴位,让他体内的灵力可以更快更好的流通,也有助于他的修炼。
江淮睡得热,把被子踢到了一边,不肯盖。
厉闻昭拉回来一角,只给他盖在了肚子上,问他:今天,是不是被三长老罚了?
嗯。江淮半醒,偏过脸,面朝着他,勉力抬起眼皮,觉得昏昏沉沉。
以后记得上课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一旦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不是闹着玩的,厉闻昭耐心和他说,三长老教的这些,都是修炼时需要知道的东西。
嗯。江淮眼睛酸胀,坐起身,听他说。
本座一会就要走了。厉闻昭看着他,沉默片刻,又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说的?
江淮眼皮一沉一沉的,在这句话过后,总算彻底清醒过来,盯着他看。
厉闻昭回视他,烛光已经灭了,屋里月色隐隐,晃到了江淮的眉眼上,像是将他笼在了一层薄纱里。
厉闻昭见他不说话,继续说:本座已经和三长老交代过了,他会多看着你的,你要好好学。
江淮踟躇半晌,无言相对,心里有太多的话要说,被这么一问,脑子里反倒是空荡了一片,不知从何开口,他今天听三长老的话,连罚抄都做得认认真真,是想要厉闻昭的表扬。
然而厉闻昭提及此事时,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夸赞,不由失落了一霎。不过说得也是,他是个被罚的人,又不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要被表扬。
庭院寂寂,两个人面对着面,呼吸交融,却迟迟没有下文。
很快会回来,这期间,你要是念着本座了,可以给本座传音,厉闻昭握住他的手,和他做最后的道别,但是本座不会回你。
我知道了。江淮轻点头,又问,不是说还有几日吗?为什么提前了?
事情比想象中要棘手,须得本座早些过去。厉闻昭同他解释,罗酆山,三个月,本座会回来的,便是晚也不会晚太久,倘若没回来,你就跟楠竹走。
师尊,江淮目光流转,最后将另一只手搭在了厉闻昭的手背上,你要小心。如此,再也道不出别的话。
喉咙被翻涌的情绪堵住,心里不得意,人也跟着难受起来,明明只是一次短暂的分别而已,他却觉得心好似被塞满了,有担心,有忧虑,不知道厉闻昭去罗酆山做什么,不知道此行危不危险。
他问过007,007告诉他,罗酆山里都是妖鬼,是这个世界里最凶险的地方,厉闻昭既然一定要去,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只不过,这个理由他们没办法知道。
江淮曾纠结过几次,想让厉闻昭不要去,可是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还是没有说,三个月,对他们这些日子过久的修士来说,确实是短暂一瞬,可对江淮来说,要比想象中的更煎熬。
现在,他就希望厉闻昭若是遇到危险,也可以明哲保身。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江淮手腕上戴着蛟骨,绯色的光在暗沉沉的屋子里显得极为明显,他低下头,轻声唤他:师尊。
嗯。
万事小心。他又一遍嘱咐,心沉地厉害,像被针扎了一样,一寸寸埋进心里,愈来愈深。
厉闻昭点头,月色逐渐隐没,白日纵长,消逝了夜里的冷。
还有什么事想说?他柔声问。
江淮没说话,而是抬起手,触在了厉闻昭的眉骨上,温热的指尖一寸寸滑过他的肌肤,复而停下,落在了他的心口。
师尊,江淮在黑暗里轻轻问,你可不可以亲亲我?
厉闻昭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略意外,很快又泛起了笑意,回道:好。
江淮闭上眼,转而握住了厉闻昭的手,在短暂的安静中,他能感受到唇上贴近的热息,近在咫尺,带着熟悉的湿意。
他握住厉闻昭的手在逐渐收紧,厉闻昭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面上,合上掌心。
唇齿相依,江淮微微偏过脸,回吻住厉闻昭,又略带执拗地,反抗了他探进来的舌尖,不给他太过深入,不给他占据上风。
厉闻昭以为江淮不大喜欢这样的举动,于是放松了攻陷,耐心而温柔地让他尝试接受,是循序渐进的引诱,也是慢条斯理的品尝。
江淮的手握得更重了,不舍之意,尽在无声的举动里。
厉闻昭觉得时辰差不多了,自然而然的想要从江淮的唇上离开。
然而江淮抓住他的手又下意识收紧了,不想让他走,继续和他亲吻着,固执地咬住了他的唇。
厉闻昭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止于唇边,江淮意识到自己咬地力气重了,微微松开口,想抽离出来。
他刚要后退,脑后突然被一只手覆住,厉闻昭没有给他挣动的机会,第二次吻住了他。
江淮恍惚了一瞬,却是没有动,他舍不得厉闻昭离开,又没办法劝说他留下来。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他想,到地老天荒。
这个缠绵而深入的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久到厉闻昭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不得不把江淮放开来。
江淮屏着泪意,微微唤气,整个人都被吻得昏沉,也不敢开口,他怕自己忍不住哭意,耽误了厉闻昭的行程。
厉闻昭没说话,他们的鼻尖碰在一起,呼吸交缠。
江淮轻轻喘息,没来得及睁眼,唇上热意再度压下。
这次,厉闻昭不再是握紧江淮的手,而是捧住了他的脸,将他的碎发拢到耳后,一点点地品尝他的味道。
江淮眼睛闭的愈发紧了,泪糊湿了他的长睫,却始终没有落下。
他伸手搂住厉闻昭的腰,并不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