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月上柳梢,一直等到月色正中,把天上亮着的星都给反复数了个遍,依旧没有听到脚步声。
院子里静悄悄地,月光铺下来,有了凉意。
江淮的眼神从天上游移到了那株海棠上,海棠是春日开得,而今早已凋谢,原本盛满花的枝头,也只剩下了小小的绿意,等着来年再开。
翻涌的心绪逐渐沉淀下来,他又坐着等了许久,人困得厉害,他就把红顲詂绳拿出来,自己一圈圈地缠在了蛟骨尾端,最后打了个结。
怎么可能不会系,不过是想让厉闻昭亲手给他系上而已
打完结,他又一圈圈地拆下来,把绳子搓回原来的样子,怕给厉闻昭看出来了端倪。
月亮愈来愈偏,屋子里几簇跳着的火苗也逐渐熄灭。
江淮仍旧坐在那里,动也未动,桌上的糕点在提醒他,他晚上还没进食,该吃点东西了。
他盯着盘子里的蛋黄酥,喉骨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的蟹粉酥,这才觉得自己买的真是多。
这么多,就吃一两块,也不要紧地吧他揉搓着自己的手,觉得心神是被那些糕点给蛊惑了,纠结不定。
不能吃,这是留给师尊的。他咬住自己的下唇,越看越饿,最后索性换了个位置坐,背过去了。
他用手撑着下巴,姿势换来换去,如坐针毡,觉得这椅子上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碍事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不舒服。
后来,他又把椅子搬回去,打开门,人挨着门边坐下来,蜷缩着腿等。
目光从院子口溜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直至睡意再也压不住,他迷迷糊糊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睡着了。
梦里,他看见厉闻昭立在天光下,隔着日光对他笑,院子里的海棠花又盛开了,香气浸满了衣袖,可是都没有师尊身上的香好闻
他在梦里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想要走过去,然而刚抬起脚跟,身体便陡然一轻,还来不及惊慌,人就已经坠入了深渊。
他从睡梦中惊醒,刺眼的阳光让他的视线受到短暂的阻碍。
他揉揉眼,发现自己竟然靠着门睡着了,院子前面有脚步声陡然响起,他顾不得分辨,急忙站起身要跑过去。
然而手脚压了一夜,全都麻了,失去知觉,他急地跺脚,试图舒缓一下这种感觉,脚一跺,膝盖登时跟着一软,他整个人都因为受不住力而栽了下去。
人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却因为厉闻昭回来了,不再去想那么多,急急忙忙要站起来。
他揉了揉手,等再爬起来时,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想象中的人影,而是楠竹。
你可别跟我这样行礼,楠竹被他的举动惊到,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回头给厉闻昭知道了,他会削我的。
江淮看着他,心里面一阵失落,感觉方才所有的欢喜,都好像场幻觉,人明明站在日光下,却好像坠入了冰窟,从头冷到了脚。
他木讷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低低说道:楠竹神君
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还是厉闻昭没有回来?楠竹大概能从他的脸色看出点端倪,扶着他走到了屋里。
是师尊还没有回来。江淮不想再说别的话了,人刚沾床,就把脸埋在了被褥里。
急什么?今天不是才到最后一天吗?楠竹抽了一张椅子坐,又看见桌上摆着的糕点,顺手就拿过来吃了。
你别吃!江淮想要拦住他,但是已然来不及了,他话还没落,楠竹就咬了一口。
干嘛这样看着我,楠竹回视着他,就算留给厉闻昭的,你又不知道他什么时辰回来,这个天,等他回来说不定早就坏了,而且路上有事的话,要耽误个一两日也正常。
算了,你说得对。江淮垂下眼,不说话了。
楠竹见他眼底都红了,把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回盘子里,心口不一道:不就是一块蛋黄酥,大不了我给你再买一份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
作者有话要说:
写死我了,要命
最新修改时间:2021.12.3
第81章你不要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三章的内容是重写过的,如果接不上剧情,建议重新看前三章。鞠躬道歉~
*
一夜没睡好,江淮感觉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眼睛也浮肿的厉害,他撑着脸蹲坐在那,望着窗外,兀自出神。
你桌上放得都是些什么?楠竹眼神瞟到了桌案上摆着的纸张,拿起来看,课业?怎么都放在这里?不收起来吗?
忘了。江淮含含糊糊地回道,又站起身,要去收掉那些摆在桌上的课业。
楠竹端看着他,见他脸色实在是差,眼底也红得厉害,问道:要去睡一会吗?等厉闻昭回来了,我叫醒你。
江淮摇摇头,把课业都收好,又坐到门边上去了,不知道说什么,大脑空白,言辞匮乏,整个人都陷在一种极度的焦灼里,怕厉闻昭出事,怕他遇到了什么难事,都无法传消息回来。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四肢发冷,人明明坐在烈阳下,身体却冷透了。
他从天明坐到晌午,一直守在那,怕自己睡着,就去倒了一杯凉水喝,冰冷地液体浇过喉咙,能打消几分睡意,眼皮沉地厉害,像有千斤重,睁开都费力。
最后,他实在熬不住,又趴在自己腿上,迷迷糊糊地小憩了片刻,这一觉睡得太不舒坦,手臂压着,麻了半边,他不肯换位置,楠竹见劝说无果,便不来打扰他了,而是去了停云阁。
要是厉闻昭回来先去了停云阁,他就来通知江淮。
江淮轻点头,应了。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堆积在心里,是担心,害怕,又或者是迷惘,惶恐,所有的忧虑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弥漫在心底,愈来愈重,愈来愈沉。
耳边只要稍有点动静,他就站起身去看,不厌其烦,只期望看到的是熟悉的人影,然而失望一次又一次压迫着他,周而复始,直到心跟着一寸寸凉透,他才彻底从厉闻昭要回来的遐想里冷静下来。
他坐到了日影西沉,又坐到了弦月挂上树梢。
楠竹期间来看了几回,见江淮就靠门坐着,始终保持着一种姿势,动也未动。
按照厉闻昭的交代,如果三个月内不归,他就要把江淮带走,此次来九嶷山,也是为了这事,但是看这样子,他料想江淮是肯定不会跟他离开的。
再等两日吧,楠竹走到江淮旁边,低声安慰他,兴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他经常这样的,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能安抚的都安抚了,见江淮还是无动于衷,他只好背过身去,默不作声地叹了一口气。
厉闻昭是何等守时守信的人,他心里最是清楚,要不然也不会提前一天来九嶷山了,还不是以为厉闻昭会按时回来,但是他跟江淮都在这里等了两日,也没看到人影。
便是真的有事,也早该传消息给他了。
按照现在这种情形,就剩下一种可能,厉闻昭目前的处境,怕是连消息都递不出来。
冷月高悬,院子里一时间寂寂无声,连蝉鸣声都隐去了。
神君,师尊他真的不会有事吗?江淮眼底全红了,他盯着院子里的那片海棠看,感觉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像是被水浸透了,模糊不定,摇摇晃晃,化成了万千的碎影,浮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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