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明白楠竹的意思,继续握住厉闻的手腕,轻声问道:师尊,你能认出我的对吗?
厉闻昭因为神识紊乱,大脑一片混沌,握成拳的手在不受控制地用力,指甲逐渐陷进了肉里,也浑然不觉,他低头看着江淮,感觉心里像是压了什么东西,如有千斤重。
耳畔一直有人在轻声唤他,如此熟稔温柔,可是他分辨不出,他的目光被困在一片火海里,目之所及,全是朦朦胧胧的幻影,抓不住。
他明明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像是有一层黑色的纱,覆在了眼上,心里有无数声音在缠晃着他的神智,将他往深渊火海里推。
你是,江淮。他听见自己低声说道。
嗯,是我,江淮捧起他的手,将他握紧的手指轻轻掰开,柔声安抚他的情绪,我一直都在。
江淮厉闻昭又一遍重复,嗓音很沉,带着暗哑,手指抵在了江淮的眼下,捧住了他的半边脸,阿淮。
许是仅剩的一点意识,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视线也短暂的恢复了清明,然而猩红未褪,他还是难以克制呼之欲的狂躁。
江淮的心口钝痛着,感觉厉闻昭的掌心烫得灼人。
昔日的温情在这一刻让他好似忘了身处何地,两个人目光交织在一起,江淮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这种感觉,不同于任何恐惧,反而像是一种控制不住的心悸。
厉闻昭强撑着意识看他,四下在这一瞬,静的骇然。
江淮微微仰起头,双手忽然攀附上厉闻昭的肩,咬在了他的唇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厉闻昭:老婆为什么要看他99
江淮:不是我想看他啊他好像个电灯泡杵在那。
楠竹:我是电灯泡?我是电灯泡?
第87章这是他的心病,药石无医,铸成了心魔
厉闻昭有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不知今夕何夕,也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还置身于那片旧时的宅院里,他的母亲站在绿梅下,被春雪掩映。
釉色的缸里又盛满了水,上面浮着绿萍,周围是吵闹不休的雀鸣,隔着白色的围墙,幼时的一切都重新呈现在眼前。
耳边是嘈杂不息的风声,伴随着母亲温软柔和的呼唤:昭昭,昭昭儿到阿娘这来。
他驻足看过去,阿娘的旁边,还站着父亲,父亲的背脊挺得很直,只不过面容是模糊的。
许是时间隔得太久,厉闻昭记不清父亲的样子,只记得父亲的眉目都是深邃的,是青山幽水里走出来的端方君子,生得俊秀。
阿昭,他听见父亲在低声跟自己说话,阿昭长大了,长得像你阿娘一样好看,有风骨。
可是我不想像阿娘。
为什么?阿娘不好看吗?你阿娘啊,是我们这出了名的美人,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阿娘是美人,可是我想长得像爹爹这样,男孩子,要有英气才是。
父亲闻言,只是笑,不作任何言语,厉闻昭见势,两只手攀上父亲的颈,要抱。
前面还要说男孩子得有英气,怎么现在就撒起娇来了?父亲笑着,用宽厚的手掌覆在了他的脑后,轻轻摩挲。
阿昭,阿昭啊我们的好阿昭,以后要岁月如今,前路昭昭。
许是执念太深,又或者是经年累月伤疤在这时被人重新揭开,厉闻昭的眼睛里,逐渐氤氲起一层水汽。
隔着时间的光景,他仿佛看见父亲背对着日光,以一种迁就的姿态,半蹲下/身,朝着他笑,面容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模糊。
那时的厉闻昭年纪还小,不知日后长路迢迢,不知日后九折坦途。
只道后来物是人非,事与愿违。
这么多年过去,他能记住的,大抵也只有父亲身后,那片折射出的细碎金光,和沉陷在日光里,半明半昧的面容。
这是厉闻昭几百年来,最不可诉说的心病。
药石无医,终而铸成了心魔。
眼前有无数的影子交错浮动过去,他面对过太多次的生离死别,然而要说无能为力这四个字,却只存在于幼时。
他亲眼见过家破人亡,见过倒在血泊中的父亲,用粗粝,沾满血的手掌给他擦泪。
不知是否遗憾今生的缘分到此为止,还是有太多的话已经来不及说,记忆里,父亲和他别离前的最后一句话,只有简短不过的三个字。
不要哭。
许是那天的夜太黑了,他能看得清庭院里,四溅的血迹,能看得清父亲无力垂下去的手,却再也看不清父亲的眉眼。
所有的一切都在眼里打着重影,成了血色,浮荡的血光,为他铺了最后的生路。
母亲的剑锋上都是血,她用狠戾的目光望住自己,一言不发,没了往日的温情,有的只是满目杀意。
他甚至来不及将父亲的眼睛阖上,便要撞撞跌跌地逃命,不知要逃到哪里,不知前路何方,父亲临终前的话不断浮响顿挫在耳边,此后,在无数个深夜的黑暗里,他时常会从梦魇的余烬中惊醒,眼里涩涩,却是什么也没有。
那天夜里,下了大雪,生路已断。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逃出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渡过这漫长的前半生。
等再清醒时,浮华已去,他立在这里,自始至终,都是个不合时宜的存在。
江淮咬在厉闻昭的唇上,能感受到他贴近自己的鼻息,或轻或重,迎合着自己心跳的拍子。
浅浅的月色铺在脚下,交织成了一条线,倒映着交错在一起的影子。
江淮两只手都攀附在厉闻昭的肩上,唇齿相依,唤回了厉闻昭深藏在心底里,最后的温情。
厉闻昭周身的魔气在这一瞬将两人包裹住,隐蔽了月光,暧昧难明。
他感觉到肩膀上,有轻微的力道压下,是江淮的手,他消瘦白皙的脸就挨着自己,近在咫尺,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
是一种裹着绿意的香。这样的气味总能让他想起江淮院子里的那株海棠。
海棠本该是无香的,可江淮院子里的那株不同,每当风过,吹得花枝摇曳,他都可以闻到那股芬芳的清香。
心里的狂躁总算被这时安抚下,厉闻昭眼里的猩红在一点点褪去,不多时便恢复成原来的黑色,紧接着,缭绕在周身的黑气也缓缓消散。
唇上有热意,湿漉漉的,是江淮的气息,他不大会吻人,就只能用笨拙的法子,咬着自己的唇不动。
厉闻昭抱住了他。
江淮感觉自己的脑后被手覆住,又有一只手揽住了腰,让两个人贴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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