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
祝君兰应着,她把风扇关掉,然后拉开靠在门边的柜子的抽屉,但是要拿药的时候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把抽屉推回去:小书啊,你现在不能乱吃药的,等会妈带你到市里边找医生看看。
十七八岁的男孩儿还要发育的,药尤其是消炎药可不能胡乱吃。
我没不舒服,谢云书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让自己正常自若地说话,妈,今天几号了?
7月21号啊,祝君兰又笑了,今天是你四姨生日,她前几天让人通知咱们,请我们过去吃饭。
怎么可能自从四姨去了海滨市,整个祝家都跟她断绝了往来,四姨是个硬脾气,也从不主动跟任何人联系。
祝君兰看谢云书的确没有什么不舒服就出去了,临走时还帮他拿了一套衣服放在床头,让他洗漱完了换。
谢云书撑着额头沉思许久。
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他从上百米的高空摔下来,非但没有死,反而回到了十七岁的暑假,这意味着他重生了。
但既然重生,为何他的妈妈跟前世不一样呢?
谢云书拿过他妈给他放在床头的那套衣服,崭新的牛仔裤和白色的T恤连吊牌都还没摘,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谢云书抚摸着衣服,心里又是困惑又是茫然。
他记得在他的整个高中时代里,他都没有穿过一套新衣服。
家里这个时候的环境,是最困难的。
这是哪里出了差错?
谢云书忽然灵光一闪,他找到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日记本,迫不及待地打开到最后记录的一页。
【2002年7月20日】
明天四姨生日,妈说我们要去四姨家吃饭给她庆生,真是奇怪,四姨跟我们断绝联系都好多年了,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四姨,但四姨和妈毕竟是姐妹骨肉,去就去吧。
谢云书万分庆幸他有记日记的好习惯,他不停往前翻看,一直翻到7月3日,终于大致弄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他愣愣地在那里坐了许久许久,日记里传递出来的信息量太大,他需要好好消化。
【2002年7月3日】
妈今天午觉醒来,忽然抱着我嚎啕大哭,她说她对不起我,说她不是一个好妈妈我被吓到了。
她说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里的我很不好。
我说梦就是梦,梦都是反的。
其实我一直知道虽然我妈脾气不是很好,但她是爱我的。
我也很想让她知道,虽然我不会表达,但我也是爱她的。
【2002年7月4日】
妈做的那个梦后遗症有点大,早上我要跟着爸下田被她拦住了,她说从今以后不会让我干一点家务活,她的儿子生来不是干活的。
她跟爸大吵了一架,把爸气走了。
最离奇的是,妈中午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她让我把肉吃掉,而且一点汤没给爸留,她说如果爸问起来家里的鸡去哪了就说不知道。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但是鸡汤真的很鲜,鸡肉味道也不错。
【2002年7月7日】
我本来以为我妈受那个梦影响不会超过三天,但那是我以为。
爸说妈是被梦魇到了,要请村头的孙六姑来给她看看,妈拿笤帚砸爸,爸火了也要动手,被我拦住了。
谁也不能打我妈。
我政治考得一直不错,但有些事是科学不能解释的,比如我小时候吓掉魂,就是孙六姑给我找回来的。
所以问题来了,我们家到底要不要请孙六姑呢?
ps:我私心里不想,因为我妈这样对我,我还挺开心的。
【2002年7月11日】
我知道我爸最近遭的打击挺大的,妈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男人的底线一旦被击穿,会比女人还脆弱。
今天我爸抱着我一通猛哭,我说不行就请孙六姑来家吧。
我爸不说话,就是一直摇头一直哭。
唉,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2002年7月12日】
这个世界有两大送命题。
一是女朋友问我跟你妈掉水里,你救谁?
二是爸妈问假如我们离婚了,你跟谁?
很不幸我今天遭遇到了第二个。
我选择沉默。
然后我妈给我买了双新鞋,我爸给我买了块手表。
这是都要贿|赂我吗?
心累。
【2002年7月14日】
中午妈没有做饭,带我到镇上吃刀削面。
下午爸下田抓了好几只牛蛙,晚上给我做红烧牛蛙。
妈说以后她要挣大钱,让我当大少爷,过花天酒地的日子。
爸说江南省首富公子以后就是我,让我想想那么多钱要怎么花。
晚上趁他们睡了,我自己把西头的那二亩地给插上秧了。
心累。
谢云书看完自己的日记,万般思绪翻滚在心头,复杂得难以言描是他的重生带来了蝴蝶效应吗?那这效应着实有点diao。
窗外忽然传来男人熟悉而高亢的声音:小书啊!
嗳!谢云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扯嗓子,爸!
醒了吗?
谢云书满头凌乱地想这不废话吗,嘴上却还是应道:起了!
起了出来吃饭,爸今天带你去海滨!谢祖望兴奋道,爸跟你海英叔在市里看了个门面,以后咱们家在市里做生意!
谢祖望你要不要脸?祝君兰嘭一声把一口锅重重掼在地上,今天是四梅生日,我老早就说了带小书去给她过生日,你挑今天跟我抢儿子?
谢祖望吼回去:你带小书回你娘家整整三天我说什么了?儿子是你一个人的?谢云书谢云书,小书是我谢家的崽,你成天带去你姓祝的家里去是什么意思?
哈!祝君兰冷笑,我十月怀胎的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我你能生下儿子?
儿子我自己生,以后我自己养,跟你们谢家没关系!
你想养我儿子没门!
爸!妈!谢云书赶紧冲出来,这不都是要去海滨吗?爸也要跟我们一起去给四姨过生日的吧?
他不去!祝君兰把谢云书拉过来坐下,递给他一双筷子。
夏天的早晨在院子里吃早饭是很舒服的,方桌上摆了两碗放凉的粥,谢云书面前有两只咸鸭蛋,两块腐乳,一只煮玉米,还有一盘烙鸡蛋饼,一碟黄豆瓣酱,几根油炸过的王中王火腿肠,再加上几样凉拌小菜。
简单而丰富,让人胃口大开。
谢云书喝了一口粥,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水流直沁心田,他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喝过他妈煮的粥了。
他摊开一张鸡蛋饼,把火腿肠和几样小菜包进去卷成卷递给他妈。
祝君兰原本跟谢祖望置气还沉着脸,此刻顿时笑开了花:还是我儿子好!
谢祖望自己拿了个碗去盛粥,回来后正好对上祝君兰得意示威的眼神,不由黑了脸。
谢云书一视同仁,给他爸也包了张卷饼递过去,谢祖望差点喜极而泣:到底是我儿子,真孝顺!
爸,妈,谢云书趁机说,咱们仨一块去海滨吧,先去四姨家吃饭,然后再去看爸说的那个门面房,好吗?
谢祖望和祝君兰同时瞪对方一眼,然后哼一声撇过头去。
要不是你,我儿子能受那么多罪吗?祝君兰心里咬牙切齿。
要不是你,我儿子能受那么多罪吗?谢祖望也一肚子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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