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裔玲玲告儿别人应援色一样,信息差这三个字,习文也是不久前才从谢云书嘴里听到,现学现卖。
那人脸上红红绿绿,像个交通灯似的闪了好几下,冷哼一声走了。
其实习文并不知道,他了解到的也只是谢云书整个营销计划的冰山一角而已。
应援色的信息差,小水军的魔音洗脑,全广场缺货带来的饥饿营销,里面的每一个环节都是谢云书精准掐中顾客的消费心理。
习文唱起小曲儿,蹲下来帮谢云书一块拆箱子:又有谁要货?
一箱荧光棒是五百根,每十根一匝捆得整整齐齐,码放在里面。
谢云书从另外一个箱子里又点出一百根放进去,回答习文:一号位和二号位,都要五百根。
一号位?习文眼睛一亮,是不是那个骂你从五院出来的?
谢云书去发名片的时候习文也未走远,听得清清楚楚。
谢云书笑:就是他。
你收他什么价儿?
也是三块。
麻蛋!习文说,该收他四块!
报出去的价码泼出去的水,谢云书拿透明胶带重新封住箱子的口,对习文眨了下眼,细水长流,这买卖还有第二日呢!
习文激动地直搓手:对啊,演唱会开三天呢!咱们后面还有两天,小书,明天我一早就去金桥扫货,海滨要是不够,我让习武去邻市扫
谢云书摇头:明天一早,就会有大量的白色荧光棒涌进海滨,我们是收不完的。
也是,这个道理习文也想得通,那些人明天肯定都学精了,一定不会再让我们收!
习文眼珠子转了转,凑近谢云书小声出主意:不然我们明天再换个颜色搞
谢云书失笑:那样广场上的人怕是要联合起来把咱们就地打死!
习文浓眉倒竖:谁敢!
好了,明天我自有计划,武哥回来了,谢云书抱着箱子站起身,后面的货我也去送,顺便再跟老板们谈谈明天的生意。
陈六和光头蹲在摊前,一人抽着一根烟,等得望眼欲穿。
光头忽然把烟一丢:来了来了!就那个蹬三轮儿的小孩儿!就他!
陈六也认出来了。
广场上灯光昏暗,人流涌动,那漂亮小青年骑着载货小三轮,龙头左闪右避躲着人,因此速度特别慢。
陈六两手拢在嘴边冲他喊:哎!你快点!
谢云书冲他挥了挥手,脚下快蹬了几轮,把三轮车骑到陈六面前,放下手刹,露出一口小白牙:老板我们又见面了,你们好啊!
我好个屁!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陈六抱怨,他走到三轮车后面想拿自己的货,却见后座上又跳下来一人。
陈六跟光头同时瞪大了眼睛:是你?!
竟然是那个从他们手里把白色荧光棒全都买去的小子!
习文笑眯眯地拱手:两位老板又见面了!
陈六和光头顿悟,跳脚指着他俩:好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一个前头收走他们的白色荧光棒,一个在后头发名片再卖给他们!
真是两个狡猾狡猾的小崽子!
谢云书笑着卸货,收钱,末了他说道:明天二位要是再急缺什么货,还可以找我,我那里什么都有,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走走走!你赶紧给我走!你明天就是有王母娘娘的蟠桃我都不要!陈六简直不能再多看这小狐狸一眼,话都不让谢云书说完,明天我要是再找你拿一点货,我就是你孙子!
谢云书面露一丝为难:这样不太好吧?
他只想赚钱,没想认孙子。
陈六拆着箱子,撕开上面的透明胶带,随手卷成一团往谢云书身上丢,毫不客气地撵:快走!
晚上七点整,张学友的演唱会终于开始了。
广场上人山人海,气氛甚至比会场内还要高亢。
谢云书和习文习武,还有裔玲玲的一群小同学趴在栏杆上,城市霓虹如水流般淌过一张张青春明媚,焕发着热烈神采的脸庞。
虽然看不到张学友本人,但会馆内的歌声还是透过广场的音箱清晰地传递出来,人们挥舞着手中的白色荧光棒,远远望去,像是此起彼伏的连绵海洋。
谢云书的面庞在错落移动的光影里忽明忽暗,眼底浮现出一帧又一帧恍惚模糊的画面。
是很多年前,还是很多年后的夜晚,他都已经分不清了。
他站在申城文化宫最高的一层台阶上,遥遥望着远处的道路。
手心里隐隐冒汗,期待又紧张。
人群从四面八方走来,都是欢天喜地的。
他们擦着他的肩身而过,身后的检票员嘴巴对着耳麦在喊:请大家排好队,把门票拿在手里,现在开始检票!
其实他跟江行止白天形影不离,下班的时候本可以一起走的。
但他微妙地觉得那属于某种约会,理该两个人郑重其事相约后,准时在目的地碰头。
那时候他还年轻,心里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相信那些天真的仪式感,会渴望所有梦想成真的细节都是完美的。
他想到自己上午进到江行止的办公室里看到那两张门票大喇喇地放在江行止的笔筒里,他的视线落在门票上,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往上牵扬,余光里能感觉到江行止也在瞥他。
得意的眼神仿佛在对他说,朕一言九鼎,说给你奖励就给你奖励。
随着演唱会的时间越来越推进,他的胸腔里飞舞起一只又一只的蝴蝶。
蝴蝶静悄悄地着陆,翅膀上洒落了一层雪。
江行止失约了。
那天谢云书独自站在场外,听完了一整场张学友演唱会。
他还记得那天压轴的曲目是《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那是一首并不符合他心境的歌,谢云书听到最后,只记得那句半年的积蓄买了门票一对。
他在心里吐槽,张学友,原来你也知道你的门票贵。
贵到我有生之年,都没能一睹到你的真容颜。
贵到,从门票到门口的距离,是山的两端,海的两岸。
就像他们永远能看到彼此,却始终没有触摸的缘分。
谢云书让习文习武看顾着裔玲玲,自己离开广场。
体育馆今晚四个大门全都开放,每个门前除了有保安和检票员,还徘徊着好些穿着长衣长裤,戴着帽子的人。
这些人一见到有人出现在门口就会迎上去低声问:要票吗?现在便宜出。
谢云书接连问了好几个黄牛,终于有一个人能满足他的要求。
三千!对方开价。
谢云书要的这个名额得来不易,他对价格没提出异议,和黄牛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定明晚一手交钱一手交易。
最后他又跟黄牛订了几张后天晚上的票。
三个小时的演唱会眨眼而过。
谢云书请裔玲玲的同学去夜市街吃烧烤,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儿精力无限。
回到家已过了十二点。
谢云书从书包里把今天赚到的钱都拿出来,在书桌上堆成小小的山。
15000多根荧光棒全部卖空,本钱14540,销售额45000,净赚30000。
他实在太困了,把账盘完就趴到床上,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江行止的第一次集训持续了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