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谢云书笑出声,因为仰躺在那里,一口口水倒呛进喉咙,他也咳嗽了起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想当年自己发个短信都要被扣钱,现在小江总跟个豆沙包似的黏着他发短信,谢云书莫名被戳中爽点。
他删掉几条垃圾信息,果然又有新短信陆陆续续进来,都是江行止一个多小时前给他发的。
其中有一条是问他:【你今晚去体育中心吗?】
紧接着这条还有一条:【去嘛去嘛?】
隔着屏幕谢云书都能感觉出江行止那软软萌萌的撒娇感。
谢云书记得周五那天江行止提前离校时问过他会不会去看张学友演唱会,他当时如实告知了。
这句话就跟上面一大堆絮絮叨叨的话一样,也是衣食住行的日常问候吧。
谢云书把江行止所有的信息进行统一回复:【刚醒,准备起床吃早餐,白天在家待着,晚上六点会去体育馆。】
乔家书房,江行止正站在书桌前磨墨,偏头看江正廷写字。
新学校怎么样?江正廷漫不经心问道。
江行止白色衬衣挽到手肘,顺时针研磨墨块,节奏徐缓有力,一圈圈乌黑浓烈的墨汁在砚台里晕染而出,倒映出他精致凌厉的侧脸。
他平静地回答:很好,很适应。
换个单纯的环境,接触一些单纯的人,对你也有好处,你暂时不想转回京都没关系,江正廷抬眼看他,有空多回来。
江行止乖顺道:我会的,爷爷。
江正廷搁下笔:你来试试。
江行止向左跨了一步,先细细端详江正廷的墨宝。
一行行草放纵流动,逆入平出,写的是景行行止。
江行止略一沉吟,重新铺开一张宣纸,他换了支粗笔,肘悬于上,落笔如骤雨疾风。
江正廷饱经沧桑,深沉厚重的双目倏然湛亮。
江行止的书法是江正廷亲自教的,没人比江正廷更了解孙子的优缺点,江行止写行楷还能以韵补气,纵横斜直收放自如,但因臂力不足,落到草书上,就显得疏落绵软。
此刻雪白纸张上却淋淋漓漓洒下八字狂草,笔力遒劲,刚猛磅礴慈不掌兵,情不立事!
江正廷从高处俯视这几个字,矍铄的目光像是精细慎密的手术刀,仿佛他分剖离析的不是每一个笔锋转折,而是江行止的筋脉骨络。
老人家的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意外:以前你没这样的臂力,什么时候练的?
江行止如实说:就最近才开始,跟着陈哥学的。
陈传是江正廷派来专门保护江行止的,江正廷点点头,目光又落到宣纸上:以前教你写这几个字,你总不以为然。
此一时彼一时,江行止笑了笑,小时候不懂事,不明白爷爷的苦心。
江正廷亲自动手,又给江行止铺了张宣纸:再写几个来看看。
江行止毫不犹豫,手起笔落世事寡情,善者终无功。
江正廷眯起眼睛,从极近的视野里看向江行止,审视而研判,充满了严苛的衡量。
江行止背着双手立在一侧,瘦削的身形拔得笔直,像一株刚从风雨中新生而起的白杨,脸上的表情冷凝镇定宛如一座精细雕琢出的塑像,唯有睫毛尾端随着呼吸极其细微地颤动。
书房里寂然无声,落针可闻。
半晌后,江正廷轻哼了声:陈传给你做体能训练,没白费功夫。
江行止毕恭毕敬:都是爷爷教导有方。
江正廷缓缓踱步,走到一旁的红木椅上落座,端起茶杯,掀开茶盖,馥郁茶香四溢。
缭绕白烟伴随着沉静蔓延。
时间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从茶热转为茶凉。
江正廷捋着茶盖,微微阖目,开口:你要的那三个人,给你了。
谢谢爷爷,江行止走到老人家身后,手掌放在江正廷肩上,轻声说,爷爷,江家在我手里会好好的。
江正廷拍了拍他的手,青瓷茶杯重新搁回玻璃茶几上,发出清微的碰撞声,掩盖住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江行止垂落眼眸,视线被朦胧茶烟遮掩得晦暗模糊。
这就是他们江家。
血缘情分自是有的,但每一个儿孙跟家族利益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也是真的。
江行止就是要江正廷知道,他的儿子跟孙子之间已经无可转圜,当断不断,后患无穷。
前世江行止并不是争不赢,他甚至清楚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
江正廷有三子一女,但真正被带在老爷子身边教养长大的只有江行止这个长孙,曾经江正廷对他寄予厚望,但江行止骨子里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说好听了是高洁,说实在了,就是妇人之仁。
所以江正廷对江行止疼爱归疼爱,但并不能为了江行止放弃江成勋,甚至不能完全放弃江恕。
而江行止的心慈手软,也让江正廷笃定一儿一孙不会走到父子兵戎相争的地步,这对江行止很不公,但这是江正廷为了整个江家,不得不做出的抉择。
可现在情况彻底不同了。
江行止深明慈不掌兵的道理,江成勋又切切实实犯了情不立事的大忌。
江正廷稍有误判,玄武门之变,都不是危言耸听。
夜幕降临,城市灯火阑珊。
谢祖望,你好了没?祝君兰在门口等得不耐烦,随便拿件衬衫穿穿就好了么,还对着镜子三照四照,你以为你是去相亲啊!
谢祖望的声音从卧室里嚷出来:祝君兰你自己从头到脚穿一身新,还好意思说我!
祝君兰没好气:你自己慢慢换吧,我带小书跟玲玲先去了,君梅跟小钟都等我们半天了!
来了来了!谢祖望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往身上套着西装,他的领带套在脖子里,不满地嘟囔,催催催!你换衣服换了半小时我催了么?今天的碗还都是我洗的!
谢祖望不提还好,一提祝君兰火气直冒:你还好意思说你洗碗了!一瓶新买的洗洁精你给我倒就剩了底,碗边碗边的油不擦,碗屁股上泡沫都没冲干净就放柜子里去了,你能干些啥?
谢祖望不会系领带,把脖子往祝君兰面前一伸:给我系下。
不系!祝君兰在锁门,哼道,猪八戒戴耳环,臭美得你!
谢祖望跳脚:我是猪八戒,你就是猪二姨!
祝君兰:对!我是你二姨!
裔玲玲捂住小嘴,却捂不住手心里传出的噗嗤噗嗤的笑声。
谢云书笑着伸手给他爸系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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