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子触到皮肤稍纵即逝,尖针大小的霜花被车帘裹挟,还没注意到,就已经成了附在针脚中的寒冷潮气。
接壁山青身白头,积压在山头的雪像是青稞团子上浇了一层糖霜,做点心的手艺人学艺不精,一勺放得多了,堆起高拢的尖顶。
军队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好似事态紧急,战事将起,实则是前方诱惑重重,唯恐他人捷足先登。
“宋舟……”楚歇鱼拧干手帕,眼里有淡淡心疼,“不能再这样赶路了,你受不住。”
小姑娘窝在马车角落,厚重的毯子裹得严严实实,尖俏的下巴抵在毛绒绒的边缘,脸色蜡黄枯瘦,眼底乌青浓郁。
“没事,接着走吧,反正我也睡不了。”宋舟半张脸近乎埋了进去,脖颈细瘦,血管只被一层薄薄的皮肤盖着,轻易就能破开。
她接连做着噩梦。睡一次,梦一次。每每只是浅睡,就会梦见无头的男尸,眼青血黑脖子缝上线的婴童,半边身子拖拽在地上的女鬼掐她的脖子。
青面獠牙,百鬼夜行。
只要闭上眼,那些她害怕的,无休无止地纠缠她,折磨她,一刻不肯放过。
宋舟后知后觉,系统说的惩罚就是这个。
车帘掀起一角,蔺浮庭站在马车外,墨石一般的眸子沉静得毫无光彩可言。
转身下了车,楚歇鱼将帕子递给他,空间也留给二人。
蔺浮庭掀袍上车,手掌搓热,贴着宋舟的脸将人揽在怀里。宋舟觉得自己像个不倒翁,除了脑袋,其他地方裹得像一颗球,脑袋垫在蔺浮庭肩上,如果蔺浮庭不用点力气,她立刻就能弹回去。
“好困呐。”宋舟有气无力地说,一滴晶莹沾在眼角,落不下去,反而留在眼睛里,又涩又酸。
蔺浮庭抿了抿唇,半晌才吐出一句别怕来。他已经找不出什么能让宋舟高兴的方法。
她的痛苦来自别人也好,来自他也好,他总有办法能解决。可痛苦的根源在宋舟自己身上,他看着宋舟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起初还知道哭,后来连眼泪也没有了,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萎靡。
像一朵艳丽的牡丹,向阳娇妍,忽然一天开始枯萎,花瓣一片片掉。他无力挽救,心慌地揣测花期终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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