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舟仰起脸,半挽青丝随着木钗的滑落如海藻在水面铺散开。上方的晖光被人阻断,眼前骤然晴白,又恍然灰暗,像在浪里打过几回,起起伏伏。
眼角被轻轻碰了碰……
第78章天盲潭(十)是有多怕她忘记……
晨光经月白的纱帐滤过,线条也变得无害柔和。从细密的丝线缝隙里由线分散成片,在乌黑的长发上落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长发顺着肩颈柔软的弧度齐至腰间,象牙白的绸缎寝衣坠在单薄纤瘦的身躯上,黑白相称,颜色分明。
宋舟无意识地揪着微凉的袖口,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贵妃榻上。
暖和的毛毯整整齐齐叠在尾端,用来枕靠的软垫也好端端挨着背摆着。雨后的潮气自外弥散进来,凉丝丝不见一点旖旎气息。整间房一如往常一般整整齐齐。
宋舟将脸埋进掌心,浓重的疲惫感让她懒得抬头寻找四周究竟有什么异样。昨夜的事情在脑子里走马观花一般,可走马灯内的蜡烛骤然窜起高涨的火苗,火舌舔舐了所有的情景,清晰的画面逐渐模糊不清。
像是不知道昨天究竟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还是她神志不清做了一场梦。
抓了抓裹挟着水汽的手腕,宋舟深吸一口气,缓慢地抬起头,又重重呼出浊气。
就当是鬼压床吧。
王府内外张白绫挂冥灯,原本就萧条的秋景显出一种残败,寒潭水冷,枯败的叶子打着旋往池塘中心荡,映着白绫的影子。
下人们穿着素衣,做着正常不过的洒扫。葬礼过去后,与他们瓜葛不深的主人的逝去并未影响到他们。
这座宅子的主人好像离开了,又好像没有。
屋子里的沉闷在宋舟打开房门时被兜头袭来的寒风吹散得消失殆尽。打了个激灵,宋舟搓着手臂,恰好对上蔺外抬起要敲门的手。
“做什么?”宋舟抬起沉重的眼皮,正悬在她脑袋上方的手指蜷了蜷,缩了回去。
蔺外上下打量着她,一个这几日被迫连续操持着整个王府的小少年肉眼可见的暴瘦,看到宋舟一脸憔悴时却还是不免疑惑。
“兄长离世,你究竟伤不伤心?”
若是伤心,可从炸山那日后再没见宋舟流过一滴眼泪,甚至连兄长下葬都不曾露面。若是不伤心,她日日宿在兄长房内,成日成夜将自己闷在房中,不知道多久了,这还是第一次出来。